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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黎歌 第十五章 花江月

多少年来,都没有人看到花江月了,花江月一直都是七言江的传说,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传言花江月再现,看到它的人会得到幸运的眷顾。所以七言江虽然没有以前的热闹,却也有不少人,魔慕名前来。

七言江南岸是人族,北岸是魔族。南北两岸的人魔即使能见到对方,却也没有太多恶意。七言江是个好地方,人魔不愿想太多,哪怕宿怨,也不应该在这里宣泄愤怒。

因为七言江有个美丽的传说,它不似遥远的中原第一江落日江那般承载太多民族恩怨,也不似临近的红潮江那般被血色弥漫。在遥远到不知是上古还是前古的年代,这里还没有修仙者,魔族也刚刚降临,蜷缩在北塞。这里被一个叫陈的世俗国家统治,七言江还是一条小河。

河边有一个村落,村子里生活着许多善良的村民,年轻的齐青青是村子里最美的姑娘。村长的儿子齐子桓喜欢迟青青,而他的弟弟迟子建也喜欢齐青青。

因为迟子建为人比迟子桓更磊落,齐青青嫁给了迟子建。

迟子桓很难过,并且对弟弟有了恨意。陈国连年征战,村子里征兵,村长家必须要出一个青壮。迟子桓为了证明比迟子建强,与迟子建一同入伍。

迟子建离开了齐青青,两情脉脉,再不舍也要离开。齐青青挽留不了迟子建,问迟子建何时归来,迟子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不忍看到齐青青难过。

他说:“你看村子旁边的七言河汇流,径流越来越大,等他变成七言江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齐青青心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过她也知道丈夫的无奈,点了点头。

迟子建是天生的将军,他驰骋沙场十年,为陈国立下赫赫战功,让陈国版图扩大三倍。迟子建屡屡要求回家找妻子,却被嫉妒心起的迟子桓打小报告,说他想乘机不干。皇帝留了他十年,迟青青等了十年。

出征期间,迟子桓告诉迟子建齐青青病危,迟子建情急之下丢下大军回了七言河。陈国兵败,半路上迟子建就被抓了回去,陈国国力衰退,皇帝一怒之下,迟子建斩首于七言河。

万念俱灰的迟子建不发一言,迟子桓没有想到会到这一步,他只是想让迟子建被革职,谁知大军被敌军乘机打败。迟子桓求情,皇帝不愿意放过迟子建,说迟子建家乡的七言河什么时候晚上月映花就放了他。

行刑被安排在七言河的夜晚,七言河已经在十年的汇流下逐渐扩大,河宽已有上百丈。河那边的齐青青终于看到了思念已久的丈夫,却是行刑前,迟青青要过河看望丈夫,却被士兵拦住,情急之下齐青青跳江。

知道齐青青没有病危的迟子建看到这一幕流下十年来第一次泪水。河水湍急,男人也没有把握游过河,何况一介弱女子?

迟子建神力无匹,崩断缚在他身上的绳子,纵身跳江。正是夜晚,四下漆黑,乌云遮盖了月光。迟子建久久没有上岸,齐青青也没有了身影。云开月光洒下,河面盛开镜花,当空明月,镜花缓缓盛开镜花水月,七言河涨水,淹了两岸。逃到高地的皇帝回头却看见,江水滔滔,江面月映花,月亮照射江面,江面上却只有一朵巨大的桃花,桃花人面,人面就似桃花。齐青青人面桃花,人沉了江,桃花在江面盛开。

镜花水月,十年来,还是一场空,揉碎有情人的柔肠。七言江花月夜,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也再也回不来。

多少年来,两岸生活的人魔都听这个故事长大,万事义当先,大义固然重要,情也一样。情义情义,情还在义前面。月圆缺了无数年,花江月却再也没有出现,都说看到花江月死而无憾,的确很多人这么想。所以他们经常来,有些人天天来。

七言江已经很宽了,对岸的人、魔在眼里连黑点也看不见。江水并不澎湃,但是很急,匆匆流过,并没有太大声响。恰似过客,匆匆擦肩,浑然不觉。

一路南来,姬长夜算是到七言江了,七言江本来是不应该出现在姬长夜眼前的。但他没有灵器,不能御器。走偏路也在情理,这里距离琅琊洲北部大约有百里的路程,也就是说紫昕城不远了。

姬长夜累的不想说话,经历那么多挫折劳累,不想说话也正常。

尽管很多收获,但对于少年的他真的很心累,他不知道值不值得,对未来很迷茫。他活着除了要去完成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了。他不是前古的诗人,望着悄然流淌而过的迅疾江水,作不出诗,却是感慨不少。

这也算一种奇观了罢,本应该澎拜的江水无声,怪渗人的。但真正亲临其境的人根本没有怪怪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自然,好像这一切理所当然。细细听来,低微的潮水冲刷两岸的声响,有声胜无声,这声音比无声还要宁静,让人的心沉寂。

坐在岸边,下面的江水冲刷而过,很容易失神。

姬长夜失神了,独站在,边荒野外,他做了白日梦。

“还不可以死。”自言自语。

“我还不可以死!”被鲜血染红的手抬起,眼神空洞,视线模糊。那双手血管枯死,早就流了不知多少血,已经发紫,掌背上一片乌黑。血痂遍布,很是恐怖。

“我还不能死啊!”声音渐渐高昂,在他人耳中听来却是无比凄凉,看不清四周,因为被浓密的白雾笼罩。

“呵呵。”颤抖的笑,“多少次了,还是失败。我不甘心,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就要经历这些,来毁了我的一切?”

眼泪从眼角悄悄滑落,无人话凄凉。

“不公平,为什么让我承担,我做错了什么?”那只手的手势没有改变过,只是胳膊在动,不会太久,他的胳膊也动不了了,直到失去思考的能力。

白雾传来冷笑,眼中恨意微涌,却是无可奈何。什么仇人啊,只是命运的棋子而已,就算杀了他,那又怎样?自己是那样的人,就必须要承担旁人之不能承担,何其不公?

不说问苍天,他根本看不到苍天。他恨自己,恨的其实又不是自己,是那个真的自己,如今的他不过是那个自己的一世而已,渡劫的痛却要这一世的他来承担。

无论如何也没有用,那个自己他也看不到,见不到面的恨失去意义。自己怀着痛苦死去,最后一世的醒来却不用承担任何心伤。

“啊~不公平啊!”如同黑夜的恶鬼,嘶吼哭号失去理智的疯狂。“我要最后一世的你,也承担这一切的苦痛!”恶鬼发出深渊下的诅咒,穿透时空,似乎真的实现,似乎只是幻觉。

恶鬼的哭号,地狱下的铭心诅咒,刻骨的苦痛,姬长夜不知不觉流下泪。被这种复杂的情绪感染,并非本意,却压抑不住这种情感。

大梦初醒,恍若隔世,姬长夜感觉这条安静却又不甘寂寞的七言江很恐怖。不只是他,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两岸的人魔可以忘却一切,因为他们入神了,也可以说是失神了。

楚潇潇和左月都陷入精神沼泽,呆呆的望着下方的七言江,楚潇潇是灵族九公主,此时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做梦了,很多人在七言江面前都会做梦,白日梦。她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好的梦,应该是算很好的梦了,起码比姬长夜的噩梦要好得多了。

她是灵族九公主,却没有其他公主那般远嫁的悲惨命运。他注定会成为灵族的王,掌管一州之地,一州不是一洲。胜雪洲是琅琊洲的十分之一,琅琊洲是真叶灵墟的十分之一,真叶灵墟是神州的无数分之一。虽然灵州比神州小,但绝对是广袤无边的。

神州没有人可以横跨,也没有人知道有多大。其他四小州并非分布神州四周,而是嵌在神州中央。他们是神州混乱年代分离出去的,所谓神族占据神州是有依据的无稽之谈。依据是神州遍布人族所见的神州地区,但人族古前虽是霸主,却也未曾遍布神州。神州外围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在古前向外扩展能看到人族,再扩展看到的还是人族,所以没人知道人族有多少,也不知道人族占据了神州多大地盘。更不可能知道神州多大。

神族也许占据的只是神州的冰山一角,人族被神族压制,那也是九黎族和其他小族组成的人族。外围肯定是还有人族的,但并不集中,所以并不能推翻神族统治。

他们被称为外围人族,与神族边军战斗无数年,一直都在向九黎族的祖地神州中央——九黎九城进军。如今的九黎九城已经是神族九部的总部,是五州的中心,五州各族在九黎九城进行交易,交流,包括人族在内。

迫于各族压力,九黎九城才允许像人族开放,让他们朝拜祖先,朝拜黎梦尘。黎梦尘的雕像遍布神州,九黎九城有九座雕像,神族一直想毁坏,却无法上前一步。黎梦尘是一个完美的人,他的容貌也是完美的,没有人看到黎梦尘的雕像还能心怀杂念,那是一种无形的洗涤,对心灵的洗涤。他的眉心有一点朱砂,传言他生下来眉心就有朱砂一点。神族一直宣传自己的教义,再伟大的神圣也没有一个可以与黎梦尘比肩,黎梦尘的容貌,气质无形勾动心灵,这也是神族敬佩他的理由之一。

黎梦尘屠神无算,剑锋从未染血,却收割了无数生命。这是神族佩服他的第二个原因,强者自然是受人崇拜,当年的死者亲属也死光了,所以神族上下还没有人对黎梦尘心生恨意。

黎梦尘的记录还没有人打破,起码在下界是如此,二十九岁的神宫。二十九岁的神脉也不可能,何况神宫,他是天之骄子,集九黎无数年来的气运于一身,自然无人可以超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的死,九黎族气运枯竭,再也回天乏力。若是让他再修炼十年,百年他将会是历史上最恐怖的下界修仙者,百岁下第一位通天境,那等风流和人能及一分?

神族为此也不要了脸面,派出地位仅次于神圣的祭司出手,打落了骄阳。若是黎梦尘是玉基境的强者,截杀他的就是神圣,神族是不会放过黎梦尘,此人真正陨落之日也是九黎灭族之时,不仅仅因为他的天赋更不仅仅是因为他背负九黎族的气运,他更加是背负了黎族的托付啊。

这托付太重,他的死是这么多年来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他是最平静的一世,没有嘶吼,别人都以为他的死是神族出手,其实他自己知道性命不保,谁能敌得过命运,从一出生他的命运已经注定。哪怕他再惊艳,如何如何,也是一个必死之局,否则他也不会自暴自弃,孤身前往落日江,一人战神族大军,等到祭司降临,杀死自己。

他做的一切只是尽最后一分力,他也有恨,恨自己生早了一世,他若是最后一世,这天下定会太平,九黎族也不会灭族,黎族也会光复。那佛国和披着神族外衣的走狗会毁灭在他的剑下。他缺的不是时间让他修炼,而是一份名额,一份最后一世的名额。

他生在前一世,他就要死,不能完成。他庆幸,没有爱,没有朋友,所以他没有那么痛苦。刻意回避世情,因为他注定会被世情牵绊,痛不欲生,所以他斩断了情与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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