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在四皇子之后才得知秦云此番举动的。
得知此事的时候太子正在书房看《汉典论》,此书虽然早已看了数遍,但太子依旧觉得每看一遍都可以得到新的见解。“忧民之所忧,乐民之所乐,不以苛捐杂税承民之重担,不以苟同律法束民之所愿,是为君王之道也,是谓大同之道也……”不知为何,每次太子读及此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胸腔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可是这次,他却被自己的侍卫子越给打断了思绪。
“你是说,青州知府进献给老四的几名女子被人给截下来了?”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太子先是轻蹙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好!好!好!”
连叫了三声好。
对于四皇子的恶行,太子是知情的。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只是在暗中提点了老四几句,不过依照四皇子的个性,自然是将太子的话当作了耳旁风。而最为重要的是,太子明白,此事父皇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没有点破罢了。
如今秦云以自己做幕后黑手,做了如此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太子自然是极为高兴的。更为重要的是,此事说到底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啊!四皇子怎么追查都无法追查到他的身上来。
魏子越依旧绷着一张沉默冷峻的脸点了点头。
“秦云那边有传来下一步的计划吗?”
“没有。”魏子越开口摇头。
“那就由他去吧,只要事情没有闹大,总是不需要我出面的。”太子定心,颇为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他逐渐开始喜欢这种感觉,尽管事情的变化并非受他管控,但至少,他才是幕后最大的黑手啊!
秦云这边接下来倒是没有太大的动作,他整日来都握在侯府中也不出门,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东方赦倒是没了人影,而此次伴随着东方赦一起消失的,还有上次执行任务的五名黑衣人。太子殿下当初挑过来的十名护卫,五名被东方赦带走,还有五名则是被秦云安排蛰伏在了自己周边暗处,默默保护着自己的安全。
今日倒是无事,秦家两兄弟便相约准备去天香楼听听曲儿。毕竟流香姑娘谈得一手琴曲还是极为动听的。
秦云跟着秦阳两人刚出门,结果便遇到了一人从府外回来。此人书生打扮,看上去极为儒雅清秀,肩上还背着一个药箱,神情看上去倒是有些疲惫。
“霍大哥。”秦云笑着迎了上去。
听到有人呼喊,白衣书生抬头,赫然看到了正准备出门的秦云和秦阳。“原来是云弟和大哥啊。”书生霍祁梅笑了笑。
话说回来秦云确实有些时日没有见到霍祁梅了,这个医术超绝的郎中自从上次从皇宫回来后,一直忙于奔走在集市之中,日日早出晚归,为丹阳城中那些看不起病的平民百姓义诊,所以神情中自然也会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疲惫。
“这是刚从外边回来?”秦阳问。
“是啊。”霍祁梅点头,随即看了二人一眼,“你们准备出门?”
“这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霍祁梅与秦云二人寒暄了几句后便折身入府,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对于霍祁梅此人,秦云倒是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虽然和东方赦步都一样同样贵为秦治义子,但霍祁梅此人平日里要么深居简出,要么就是在丹阳各地义诊,相互之间的交流极少,关系自然不会太紧密。
显然,从秦阳刚才对待霍祁梅的态度也可以看出,秦侯世子显然对霍祁梅只是保持着礼遇上的尊敬,并非有何交情。
“好了,我们走吧。”秦阳喊了一声秦云,随即两个人上了候在侯府门口的落轿,朝着天香楼而去。
等轿子落在天香楼门口,秦家两兄弟出轿被天香楼的嬷嬷迎上楼的时候,丹阳河边上的金凤楼不知怎么地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凤楼便以丹阳第一青楼自居。毕竟明里金凤楼有强大的朝廷背景支撑着,特别是丹阳的京兆尹府晁清,极为给金凤楼颜面,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京兆尹府都可以为金凤楼摆平。暗里更是有段龙的青帮保护,若是遇到什么刺头儿的客人,待出了金凤楼,段龙便会招呼一些下手直接将人打残,搜刮一空。
当然,除了这些背景之外,金凤楼还有一绝,那就是姑娘的姿色。这里什么样式儿的姑娘都有,只要你出得起钱,娇柔的,狂野的,羞涩的,妩媚的……应有尽有。
丹阳大半风流之士都知道,金凤楼有个极为厉害的老鸨,名为秀姑。秀姑的年纪并不算大,三十出头一般,整日里花枝招展的,游走于富商大贾之间,魅惑的本事确实不小。当然,最为重要的是,秀姑“锻炼”姑娘的本事也十分厉害,至少金凤楼中的姑娘个个都是服服帖帖的,十分乖顺。
今日金凤楼和往常一般,一楼大厅早已坐满了客人,熙熙攘攘的,就好像白日里的集市一般。这边二楼全是客栈一般的房间,专供一些客人留夜或玩弄些小把戏。
秀姑站在二楼的廊道上,看着一楼大厅人满为患的场面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用口脂抹得很红的嘴唇还轻抿了几口,像是品茶一般。
忽然,大厅中央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骚乱,紧接着便是自家姑娘的尖叫声。秀姑先是愣了一下,呆目光扫到大厅中央的时候,所有人都目光都已经聚集在了那里。
只见一个喝酒的客人口吐白沫,面目狰狞地瘫倒在了地上,并且逐渐失去了意识。边上的客人和姑娘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大厅的骚乱更严重了。
“怎么了?怎么了?”秀姑赶紧顺着楼梯而下,待到达事件所发生的地方时,周边的客人们已经混乱并且惶恐地冲出了金凤楼。秀姑丝毫没有懈怠,她蹲下身子,一边查探客人的情况,一边又焦急如簧。
“死了!”
秀姑整个人都愣住了。
“快,先抬到后院去!”秀姑给边上跟过来的两个汉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趁着这个功夫,秀姑赶紧笑着冲边上的客人们喊道:“看官们别担心,这位大人呀,只是昏迷了过去,没什么大碍的。”
“没什么大碍的……”
但是显然,这样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可信度,客人们依旧停不下来,一边尖叫,一边惶恐地逃离金凤楼,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多呆。
看着金凤楼一片混乱地样子,秀姑才反应过来,金凤楼摊上事儿了。
“怎么回事?”顾不得前边的客人,秀姑连忙赶到后院,看着地上那名口吐白沫身体已经僵硬的客人质问着边上的姑娘。
“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名姑娘显然是吓坏了,“我,我们刚才正准备喝酒,那客人只喝了一杯,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酒里有毒?”秀姑蹙眉,这是她所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
想到这,他赶紧派人去取来了刚才那名客人所喝过的酒,只是,用银针试探的话竟然没有试探出来。“难道酒里没有毒?”秀姑又质疑起来,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死人,事情不可能不到京兆尹府那边,秀姑转动着眼珠,开始盘算着待会儿如何作答。毕竟此事并非小事,虽然京兆尹府那边可以从轻发落,但至少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即便此事可以翻过去,但必然会给金凤楼带来一些影响,生意怕是不可能有往日那般好了。
“该死的东西!”秀姑想及此不由非常愤怒,她顺手就给了边上的姑娘一个响亮的耳光,紧接着穿着绣花鞋的脚狠狠地在死去的客人身上踢了两下,“事情看样子不好办了。”
果然,因为此事的严重性,已经有不少看官将事情告到了京兆尹府晁清的手上。迫于压力,晁清只能连夜带着自己手下的衙役赶往了金凤楼,甚至于还带来了仵作,准备验尸。
事情到了此处原本便不好处理,毕竟有很多看客都跟在衙役的后头,想看晁清如何断案。
晁清看着自己面前的秀姑,露出了难色。自从四皇子暗中将金凤楼开张到现在,晁清虽然没有拿四皇子太多的好处,但毕竟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最为重要的是,晁清和秀姑到现在都还有另一层朦胧的关系,所以对于金凤楼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恶劣,晁清自然不会多加理会。
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一个客人,虽然目前还没有探明这名客人是因为金凤楼的酒中毒还是自身身体的问题,但晁清还是有把握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晁清给秀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安下心来,并且准备按照流程,将尸体和秀姑以及那名亲眼目击客人身亡的姑娘一并带回府中,“审讯”一番。
“秀姑还希望大人可以还金凤楼一个清白啊!”当着众人的面,秀姑声泪俱泣地说道。
“嗯,只要此事真的和金凤楼的姑娘们没有关系,自然无碍。”看着秀姑性感的嘴唇,晁清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欲火,“真是一个老妖精啊!”晁清在心中回味着,想到待会儿可以在床上好好“审讯”秀姑一番,晁清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行了,都散了吧!”晁清手底下的衙役喊道。
“啊!!”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散去的时候,金凤楼的后院忽地又传出了一声尖叫。
这次尖叫声依旧是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发出来的,所有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都好奇地张望着。秀姑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进去看看!”晁清自然也不会包庇得如此明显,他当即派了两名衙役进到后院内部探明情况。没过一会儿,衙役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俯在晁清的耳边轻声说着情况。
“什么?!”晁清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秀姑。
秀姑当即便愣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京兆尹府晁清便带着所有的衙役冲进了金凤楼后院深处。
只见在后院深处,一个姑娘正瘫软在一口枯井边上,她的表情非常骇然,满脸的惊慌失措。
晁清甚至都没有管地上的那名女子,他赶紧吩咐自己边上的衙役就地找来了绳索,开始沿着枯井下探。
“晁大人,这是怎么了?”秀姑非常疑惑,她走到了晁清的边上,企图拉上晁清的衣袖。
“哼!你做的好事!”晁清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用力地甩开了秀姑的手,表情愤然。
渐渐地,衙役开始从枯井中搬出了一具具的“东西”来,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秀姑的瞳孔猛然放大,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怎,怎么会?”
这一具具都是女尸,而且都是秀姑所认识的女尸,但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些原本已经被她掩埋好的女尸,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家后院的枯井中。
轰隆!
秀姑感觉这天气沉闷得厉害,天空好像惊起了一声闷雷,直劈向她的脑袋。完了,都完了。秀姑这样悲哀地想着。
到了最后,枯井中统共挖出了七八具女尸,这些女尸很多都是尸骨未化的,这下子全摆在后院中,后院一时臭气熏天起来。
晁清不是傻子,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已经不是他所能够兜住的了。就算上边的主子动手,明面上至少要表现出为官者的清正廉洁。
“来人,给我将金凤楼的一干人等都带回去!”
晁清大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