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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何处寻 第六章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翻了个身,朝天看着头顶那水绿色的帐顶,我眨了眨眼睛。抬起手看了看手臂上那绣球花的广袖,脑子转悠了一下后,猛地醒悟了过来。

我竟然在马车生睡着了!把被子捂在了头上,我脸上火烧似得滚烫起来。这......这真是丢死人了!

“夫人醒了啊?”小蝶的声音隔着被子响起。

我拉开一条缝,看到她撩着床幔正喜上眉梢的看着我。我给她看的窘迫无比,又担心庄默笙也在这屋里,将将的维持着脸上的淡漠。

“老爷在书房。”小蝶将一只粗瓷的茶杯递给了我,道:“老爷说夫人醒后一定会口渴,让奴婢温着茶一直候着呢。”

我一边暗叹庄默笙的善解人意,一边在小蝶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喝了二口水,缓解了喉咙里火烧似得干渴后,我发现屋子里似乎一下子有些拥挤了。

“那个…”我张望了一下。“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大书桌了?那一叠本子哪里来的?躺椅上那叠被子又是哪来的?是新订的被子吗?怎么不收到柜子里?”

“不是的。”小蝶偷偷笑着将被子收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是老爷的。对了,夫人饿了没有?小蝶去给你把晚膳端来好不好?”

“老爷的?”我从床上爬起来,拉了件外袍披在肩上。他的东西,不是一直放在书房吗?怎么会搬到我的屋子里?

“是啊。”小蝶伺候我整理了衣服,又去整理床褥。

我走到那张新搬进来的书桌旁,上面一本本的都是账册。庄默笙的账册为什么会放到这里来?我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这些都是他的东西。

他,究竟想干吗?

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账册寻思着。

“夫人醒了?”门‘吱呀’一声,庄默笙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他似乎刚洗好澡,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头发松松的披在了身后,浓眉大眼,鼻梁高挺。

看着他这样的打扮,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今夜是要搬回来住了?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进来,绕到了书桌后面坦然自若的坐进了红木椅子里。

“老爷。”小蝶过来请了安,在庄默笙吩咐她去拿些清淡的小食后,便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气氛很诡异,我知道虽然迟了二年,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只是......

“夫人坐。”他和我隔着一张桌子对视着,态度慵懒而自信。

我没有选择权的乖乖在一旁的兽脚圆凳上坐了下来,垂首等着他问话。

可他却一言不发。

我僵硬的坐着,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只是本能的担忧着尚未发生的事情。

“红色很衬夫人的肤色。”半响后,他开了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暗着一些撩拨人心的暗哑。

我看了眼外袍下褶皱的红衣裙,拘谨的在衣袖里握着汗湿的双掌。“我不曾穿过这样鲜艳的颜色,让老爷见笑了。”

“大婚之夜,你穿的,便是红色。”他悠悠的说:“哦,夫人那时尚且病着,或许不记得了。但为夫还记得那一天,夫人一身红色嫁衣斜靠在喜床上的情景。”

我确实不记得我们新婚之夜的情形。出嫁之时,我偏巧病发。除了尚有几丝人气之外,几乎就是一个半死之人......

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一夜,母亲和族里的几位婆婶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闺房里,是因为翌日将是我出嫁到城北庄家的“大好”日子。

虽然只是从城南到城北,但怎么说,城北庄家给的排场一点也不比大姐和二姐出嫁时来的逊色。所以,她们这些平日里看不到影子的婆婶便一起出现在了原本他们根本不屑出现的地方。

母亲,也是我的姑姑。她一边梳理着我的头发,一边用她和蔼的声音告诫着我为*,为人媳,以及为人母应该做到的事项。

我应声听着。

一旁的婆婶脸上涂得煞白,二团滚圆的艳红色腮红和那突兀的樱桃小嘴怎么看都像是画册上的妖婆。更不用说当她张开嘴巴吃着瓜子和蜜饯时,嘴里那一口蜡黄的牙齿。

一个婶婶拨弄着我那顶夸张的,镶满了金花和喜鹊的凤冠,将庄家送来的玉镯套在手腕左右欣赏着。随后坐到了另一个姑婆身边,装模作样的讲着她的人生经验,告诫着要如何如何将自己的丈夫视为天,如何如何抛却自己,抛却金银珠宝,一心只有夫家。

我移动目光,看到铜镜中我的霞披嫁衣被挂在木架上,二个伶俐的小丫头正在给它仔细的熏着香。

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心里只觉得空洞到麻木。

我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只知道,那红烛燃了一宿,最后的那一点火星泯灭在一滩烛泪里......

“你冷吗?”庄默笙自屏风上将先前的那件绒毛斗篷披在了我的肩上。“再加一个火盆?”

“不用了。我不冷。”我有些局促,感觉热浪从他滚烫的掌心传递到了我的肩上。

“梅儿。”他轻声的叫着,将我搂到了他的怀里。

“不......”

我刚想喊,小蝶端着盘子推门走了进来。

“老爷,夫人,饭菜热好了。”小蝶看到我们搂在一起时吃了一惊,马上低下了头,快步将饭菜放在桌上后就退了下去。“老爷,夫人,慢用。小蝶下去了。”

“慢着。”庄默笙叫住了她。“再去温二壶花雕来。”

“是。”

他松开了我,将一双筷子放在了我的面前。“陪我吃一点。”

和他二人独处一室的紧张让我全无胃口,只是将筷子死死地拽在手里,视线不敢飘忽的看着眼前那套青花瓷碗碟。

“夫人平日里喜欢到哪里游玩?”他语气温和的问。

游玩?我摇摇头。“往日因我身子差,故而平日不怎么出门。”

“哦,那夫人就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吗?如果真要去什么地方,那么,“我想...去给娘上柱香。”我默默地说。

他的筷子在炒花生上顿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

他生气了?我放下了筷子,等着他大发雷霆甩袖而去。

“好。”

什么?!我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眼睛温柔的对我笑着。

“我们成亲二年多了,是该给岳母大人上柱香。”他笑道。

我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夫人这般看着我,是何意呢?”他的脸在眼前骤然放大,我几乎已经可以问到他的气息。

“没。”我往后退了开来。“谢谢。”

他回到了原位。“夫人不必客气,以后要去哪里,让福伯替你安排就是了。”他说。

我点了点头。说起这个,我倒是想到了......

“那个,我想小叔怎么说也是…我们家亲戚,让他住外面,总是不太妥当的。既然家里有空房,还是让他搬回来住吧。”

“默音吗?”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听夫人的吧。来!陪我喝一杯。”

“可我不会...喝。”眼睁睁看着他将酒杯满上,却阻止不了。

“没关系,就我们夫妻二人。”他笑了笑,对我举了举杯子,一口饮尽。

我端着酒杯,深深吸了口气,也饮了下去。微温的酒水沿着喉咙滑到了腹中,慢慢的,胃里逐渐滚烫了起来。才几杯下肚,脑子开始控制不了的晕糊起来。

“夫人,你笑什么?”

“我没笑。”我想抬手摸脸,可怎么也抬不起来。

“是吗?那是为夫看错了。来,再喝一杯?”

“好。”

“夫人,歇息了好不好?”

“歇息?还早吧。我要......要...”我想站起来,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一旁载了下去。

我茫然的穿过一个又一个门洞走廊,不知道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究竟是在找什么……

细雨绵绵,将园中的景色都笼罩在一片白朦朦的水雾中。窗外那颗老柳树光溜溜的枝桠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来,沾着了那晶莹剔透的雨水显得更加的娇嫩可人。

屋内窗台前放着一只长方形的刺绣绷架,架子上绷着一块水粉色的料子,上面绣的应该是一幅鸳鸯戏水图,只是现在尚未完工,只绣好了一只鸳,而另一只鸯只绣了三分之二。

我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气味。这是,我的房间?

我不敢相信的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梨木圆桌边,桌上放着一只紫砂壶,以及一只喝了一小半茶水的茶杯。不意外的看到了桌面上雕刻着的一副牡丹图,我的手指沿着桌沿描画了半圈。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却一直找不到出口一样毫无目的的乱撞的。

一道圆形的绣屏挡在了床前,透过隐约的屏风,依稀可见屏风后的床沿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我刚想绕过去看个仔细,背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蓝色身影的男子正背对着我合上了门。

我捂着嘴,眼里已然是一片雾蒙蒙。

他拍了拍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衫,然后快步的自我面前走过,站到了屏风里面。

“我回来了。”他对里面那人说道。

“回来就回来了,到我这里又来做什么?”里面那人冷冷的说道。

我跟着走了进去,看到了那个人。她,是我。曾经的我。

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病的这么重,除了偶尔气喘之外,尚且还没到不能下床的阶段。

只见那个正生着闷气的‘我’转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四下流转着就是不看他。微翘的红唇厥的都可以挂上个油瓶,带着健康粉色的双颊衬得肌肤白皙赛雪,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镯子,更是沉得肌肤晶莹剔透。

“你还在生气吗?”他到圆桌旁将那杯只饮了小半的茶杯拿了起来一口饮尽后,又折回了屏风里。“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只是陪爹爹生意上的那些叔伯去那里坐坐而已。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你看,我不是刚去了半柱香也不到就寻了理由回来陪你了吗?”

“爱去不去的,别赖我身上。”还是十三岁光景的我背过身不理他。

这是曾经过发生的事情。我记得那天,十八岁的他被他爹爹拉着去了烟花之地。

“好啦,别气了。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他从怀里掏了一个小玩意儿放到了‘我’的手里。“我知道你喜欢,特意跑了很久才寻到的。”

‘我’把那泥做的小玩意儿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后,语气便软了下来。“以后那地方别去。”虽然不能出门,但是婆子们常在阳光充沛的下午聚在廊下一起聊天,所以偶尔也曾听过她们提起一些事物,所以,对那种地方很是厌恶。

“知道了。”他笑着应了下来。“姑母说后日和你一起去上香,和你提过没有?”

“她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斜靠在床上懒懒地说。

“嗳~ 别这么说,也许这次是真的要带你出去。你出去走走也好,老闷在屋子里对你身体不好。”他抚着‘我’的秀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