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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何处寻 第三十五章

他在贺兰的房间里?!

我一口气被憋在心口,眼睛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我只不过说了一句让他去娶贺兰的气话,他就傻得当真了不成?!难道他不知道我是一时气糊涂了,才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的吗?

“阿梅?阿梅你没事吧?”小竹焦急的按着我的肩膀摇曳着。

胸中气血翻涌,我猛的推开小竹,扑到一旁的绣屏前张嘴就狂呕了起来。本就没吃什么,腹中空空的,这一吐是连胆汁也吐了出来。

“阿梅!阿梅你怎么样了?”小竹拍着我的后背不住的问。

我抽着吐完那一刻的空档,一边喘着气,一边抹了嘴角的污渍就往门口疾步走去。我要和他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能让他在这样误会我的情况下,就和贺兰走在了一处?!

十五年来,我没有努力的想要去抓住过什么,现在,我唯一想抓的,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就放手呢?

心里太急,走路的时候眼睛就不够用,脚下不是左脚绊住了右脚,就是踢到了椅子,绣架。到门口短短几步路,我已经踉踉跄跄的不知道磕磕绊绊了多少回。

小竹跟在身边,想要拉住我,却不断的被我推开。

眼泪模糊了视线,想到殷桦要离开我另娶他人,我的心里疼的就像是要裂开。

小竹怒了,他扯着我的手臂吼道:“你何必呢?你难道一定要殷桦当面给你一个交代?这样的交代,你承受的起吗?”

承受得起吗?

我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这个比我小三岁的弟弟。

“他若是当面拒绝了你,你如何?他若当面不忍拒绝你,可他心中却另有其人,你又如何?”他质问:“他现下在二姐那里,已经说明了他的意图。你去了,又能改变事实吗?”

我低着头,看着脚前高高的门槛。“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就当我傻吧。即便是被他拒绝,我也要他当面对我说出来。”我回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着他。“谢谢你,小竹。”

“阿梅!阿梅,你别去!你等等我!阿梅!阿梅……”

小竹的呼喊声在耳边渐渐飘远。我一步一步往前费力跑去,可原本清晰的庭院在眼前渐渐被黑暗笼罩,我挣扎着,扯着裙裾奋力的想往前迈步。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棉絮上,脚上越来越沉,每一步都越迈越小。

“让我走!让我走!”我大声的喊着。

“夫人!夫人!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

一阵天翻地覆,我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夫人。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小蝶眼圈红红的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是我的屋子。原来,只是一个梦……

当我捂着隐隐犯晕的额头醒过来时,刚过二更。来府中吃酒的宾客也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叔伯子侄的还留在偏厅抓着贺家男人继续拼着酒。

小蝶一边给我垫高了枕头,一边问:“夫人好好地怎么晕倒了?若不是大少爷房里的雀娘看见,怕是又要冻出一身病来。”见我愣愣的看着她不说话,又道:“哦!老爷本是要来陪着夫人的,可是老夫人家的那位大舅爷就是拉着不放人,老爷本是要推脱的,可是大少爷放话说……”

听到是雀娘发现我的,我的心顿时一凉。至于她其余的话,我自是没有仔细去听。

当时,我明明是晕在殷桦面前,怎么会是雀娘发现得我?难道是他将我扔在了雀娘门口?我为这个想法吸了口凉气。就算我们之间不再似从前,可再不济,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个混蛋!这个没有半点良心的混蛋!

小蝶见我神色有异,许是以为我在替庄默笙担心,便说: “夫人不必担心,我先前去看过了,那些人根本不是老爷的对手。我看就殷姑爷和老爷还算顶得住,大少爷和秦少爷他们都已经被喝的七晕八倒了。”

不是对手?殷桦?庄默笙?七晕八倒?我诧异的看着小蝶。

“夫人不必着急,等把二位舅姥爷放倒后,老爷估摸着就可以回来了。”小蝶倒了杯热茶放在我手里。“小蝶本该护送夫人回来的,若是夫人又病倒了……”

“三小姐。”一个婆子在外叩响了门.”老夫人让我给你送了碗参汤来。”

母亲的人?我看了小蝶一眼,让她快去开门。

来的人是母亲身边的老妈子,我未出嫁前的汤药也是由她送来的。二年未见,她倒是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是一张不喜不悲不怒的脸。

“让母亲费心了。”小蝶取了暖裘披在我肩上,我起身坐在了圆桌旁,看着她把参汤倒在了碗里,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无声的递到了我面前,等着我喝。

我一天下来没吃什么,错过了吃饭时间也并不觉得饿。可母亲送来的好意,我是不能不受的。当下便接了过来,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多谢。”

“三小姐也早点歇吧。”老妈子利索的收了碗,也不多言的就走了出去。

我拿着茶杯,看小蝶拿了二个铜炉塞到了被子里暖着,又将我先前穿的那件斗篷拍松了挂在了木架子上。

“夫人。”小蝶收拾完后走到了我旁边。“小蝶伺候夫人先睡下吧?” 她掩着嘴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不用了,我坐一会儿。”都躺了一天,这会儿也不觉得疲累,只是觉得四肢无力。“你忙了一天,去休息吧。”我对她点点头,这一天也真辛苦她了。

一个人留在屋里,即使点了二个火盆仍然会觉得冷。那不是肌肤上的冷,而是心里的冷。

我到底还在期盼什么?像个傻子一样的自己,到底还对他存着什么期望?明明说好要放弃的,明明说服自己要走出来的,可一旦站到那个人面前,所有的伪装和谎言立刻都被拆穿了。

可现实呢?现实就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就算你晕倒在他面前,他也可以照常把你抛在外头。

这样的人,还能期望他些什么?

不知道一个人自我反省、自我推翻的枯坐了多久,直到更夫敲响三更的竹棒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的相公直到三更时分还没有回来。

我开始替我第一次回门,就被拉着三更还没回屋的相公担心起来。照理说,再怎么喝,这个时候都该回各自的屋子了。难懂,我不由想是不是那几个人合伙正在欺负庄默笙?

这怎么可以?!我抓了夹袄外袍套在身上,将搁在一旁的灯笼点着以后,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里外的温度着实相差厉害,刚一出来我就打了好几个喷嚏。缩着脖子,将手藏在袖子里,只露出提着灯笼的手指也还是觉得冷的紧。也不知道喝高了的庄默笙会不会醉倒在哪里,明天一早变成冰渣渣了。

胡思乱想的一路往前厅走去,脚下因为带着伤,踩在高低不平的原石上行走时,时不时就踉跄几步。手里的破灯笼也在夜风里忽闪忽闪的,别的不担心,就怕它下一刻就灭了。不过也算运气不坏,在踏进前厅之前,灯笼里的小小烛火还是亮着的。

守着的侍童将门帘子一掀,顿时一股子酒气扑鼻而来。熏得我眼睛火辣辣的就想流眼泪。我侧过头吸了二口冷气,这才踏了进去。

一张大八仙桌上酒壶的数量已经超过了菜肴的盆数。桌边趴着几个,桌下倒着几个,一旁的椅子上也瘫着几个,贺松红着一张脸,趴在一旁不动了。

我环顾一圈,没找到庄默笙,亦没有看到殷桦。只见一个体态微胖,穿着一身湛蓝色褂子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我摇摇晃晃的靠在桌沿,手里还提留着一个酒壶的嚷嚷道:“好…好了没…没有啊?呃!怎么…怎么撒泡尿,呃!要…要这么…久…久啊?呃!是不是…呃…都掉坑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正大笑着,然后慢慢的扭过脸来,一张络腮胡子的大圆脸上一只大蒜似得酒糟鼻子,模样很是滑稽可笑。可我没敢笑。因为他是母亲的大哥,我的大舅。

“大舅。”我弯腰行礼。

“呃!你……”他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走了过来,半路上碰到当着他去路的贺松,瞧也没瞧一眼的就被他大手一推,撂地上了。然后他就这么一摇一晃的跨过贺松向我走了过来。

“呯。”酒瓶子在我面前跌碎了。

“呃!”大舅捂着嘴巴瞪着一双不是很大的眼睛,使劲的,努力的在我脸上看着。

我被打量的很是别扭,可又不能露出反感的情绪,便道:“大舅,请问我家老爷在哪里?”

“呃!小妹!小妹你怎么叫我大舅啊?”大舅伸出一只手指着我,另一只手指着他。“我是你大哥啊!你忘记了?呃!当初你小时候,我还背着你抓过蝈蝈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