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在还是无法确切的认为那是个梦，仅仅是因为太过真实。他在梦里能看到门上的每一寸纹理，像是老旧的铁合金在锈蚀，也像是一件复古的艺术品在慢慢凋零。

还有那一声叹息，像是充满了老者的沧桑感。直到第二日早晨，那个叹息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回荡，久久无法忘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在窗前，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又是什么时候，自己来到教室，看着那熟悉且陌生的书本，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坠入深渊。

这就好像一场离奇的无法言状的冒险，大老师打开了录音机，他端着书本安安静静的坐着，却总是感觉到心烦意乱，这次他听到了一种声音，极其细微，像是一个年轻人的哭喊，在慢慢的侵袭他的耳膜，要将他彻底的拉回黑暗的现实里。

这黑暗，几乎已经成为永久。

他无法忘记这声音，多么绝望啊，就好像是只打上标签困在囚笼等待屠宰的猪。当他从这声音里出来，却发现一切依旧，依旧是那间教室，教室里是一群目光呆滞的孩子和坐在讲台上打瞌睡的大老师。

这样的生活一直存在，从上周一直到现在，每天早晨他都会在窗前等候，他会爬上高高的窗沿，坐在冰冷的金属墙上望着远方，大雪，大风，不断的侵袭着着本就支离破碎的世界，黑暗的天空中只有单独存在着的一丝光亮，也是忽闪忽灭。

没人能逃离这里，现在是寒冬，这颗星球到处都只剩下寒冷，永恒的大雪似乎要将这里湮灭掉。古牧清醒时看着窗外，总是感觉那雪要湮灭全世界。

自由活动之后就是整整一个上午时间的课程，今天是古牧最喜欢的绘画课，因为教他们画画的老师很和蔼可亲，他总是会招呼着孩子们画出自己想象之中的东西，古牧很有想象力，所以老师总是会表扬他。

只是今天，那个老师来的很晚，古牧便自己在纸上胡乱画着。他先是画出一个蓝色的太阳，太阳底下是一片庄园，刺眼的阳光逐渐点亮整个星球，因为这星球很小，古牧在这星球上画出了一个黄色的小人，那是他自己，接着他想了想，又在自己周围画上无数黑色的小人，那便是这一群同学。最后他在这群小人中间画上一棵大大的树，他在录像带里见到过那种树，当时他惊呆了，心想着世界上还会有如此美丽的物种。

因为那棵树永远活在阳光下，而自己好像只有盛夏之时，才能透过窗子望一眼所谓的太阳。

等他画好，老师便拿着自己的画图板过来了，他貌似带着一种莫名的焦躁，在看到孩子们时显得没有平时那么和善。这个还穿着中山装的白人老教师不断挪动着自己挂在鼻梁上的眼镜，花白头发有些凌乱。

这不像是老师的样子，古牧看着他，总感觉今天会有事情发生。

“同学们，今天这节课还是先画出自己的东西，老师待会儿会在你们中间挑选出最好的几幅作品加以表扬。”说着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那是什么？”

“是巧克力。”他笑笑：“孩子们，这个奖励真是丰厚得诱人。”

“巧克力••••••那是什么？”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问：“是玩具吗？”

“不是玩具，是好吃的东西。”老师说：“但这次只给你们半小时时间，画不出来的同学就得不到这份奖励了。”

“是。”同学们回答着便纷纷动起笔，整间屋子里满是纸和笔摩擦的声音。

“古牧，你过来一下。”老师说着收起放在桌子上的巧克力，带着古牧走出房门来到走廊。这让古牧有些意外，这意外来自老师叫他的方式，之前老师叫他都是微笑着让他到自己跟前来，这次就显得十分冷淡。

他感觉自己心里的不安正在逐渐增加。

“你是个好孩子对不对？”老师在走廊低着头问他：“好孩子的话，帮老师拿着这个好吗？”

他从衣兜里掏出那个装着巧克力的褐色盒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紫色菱形晶体。这晶体被包裹在一大块巧克力中间，老师掰开它将巧克力重新装进盒子：“你能把他••••••吞下去吗？”

“吞••••••下去？”古牧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要吞下去这东西。”

“帮老师个忙，这是钥匙。”他又拿出一个亮晶晶的长条金属说：“那扇门的钥匙，已经••••••没有时间了••••••”

“但是这样会死人的啊。”古牧回答说：“为什么要吞下去呢？”

“这样他们就找不到它了。”

“他们是谁？”

“他们是坏人。”老师说着摸摸古牧的头发：“请相信老师好吗？就这一次，老师很抱歉让你这么做，这确实是在伤害着你••••••但老师真的找不到其他同学可以做这份工作了••••••”

“那好，不过这是什么？”古牧抬起手，将这颗小小的晶体放在灯光下：“看起来很漂亮••••••”

“吞下去老师就告诉你。”

“嗯。”古牧说着便将这颗晶体放到嘴里，然后仰着脖子咕嘟咽下一口唾沫，之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已经吞下去了，这是什么？”

“这是大树的种子。”老师说着拍拍古牧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记住，别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好吗？”他伸出小手指：“拉钩。”

“嗯，会的。”古牧说着也伸出手来：“拉钩。”

但当老师走进屋子的时候，古牧却偷偷从手里拿出那东西。他没有吞下去，而是藏在手心里。

这次他还是撒谎了，撒谎可以办到很多事情。他走回座位，坐在位置上时看向老师，突然感觉这个老师变得有些可怕。他还是在冲着自己微笑，但却显得那么狰狞，像是得意的嘲笑和讽刺，古牧低下头，呆呆看着自己的画，那里便是一颗树，绿色的叶子，褐色的树干，就像是巧克力的颜色。

“大树的，种子。”他的手在画板底·下触摸着那个小东西，还有那把钥匙。

“那扇门的钥匙。”古牧知道那扇门，在走廊尽头，他此刻只是在一遍遍回想着梦境中门的样子。

但是这次回想令他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看得到每一寸纹理，所以他也能看得到那把已经落在地上的锁链。在那把厚重的锁链上，沾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那把钥匙，每一寸纹理都相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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