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古尔嘉德面前是一个女孩子，她看着古尔嘉德瑟瑟发抖，因为古尔嘉德的眼神像是冰锥，刺的锋芒在这个虚弱到极点的孩子身上，却有着无人可挡的尖锐。
但他只是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女孩踹踹不安的看了一眼维力，然后低下头看桌面。
“你见到艾薇了吗？”
“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但我在问你你见到她了吗？”古尔嘉德说话时身子一动不动，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以至于女孩甚至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你没见到？对吗？”古尔嘉德最后两个音节有些颤抖：“你没见到······艾薇？”
“对。”女孩想要抬起头，但是她还是不敢。古尔嘉德透过光滑桌面的反射看到女孩一直在咬嘴唇，她很紧张，身体瑟瑟发抖。
“你没有说谎，我知道。放松下来，你当时在什么地方？”古尔嘉德问：“就是你刚从飞船上落下时，或者说其他原因，你第一次醒过来时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里有灯，那种······无影灯，医院里的，我躺在一张床上，被绑上了橡胶带。”女孩说活断断续续，到最后发出了小小的哭声，她被古尔嘉德吓哭了。
“维力。”古尔嘉德侧头。
“什么事？”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额······”维力靠过来，附耳对古尔嘉德说，声音很小：“军事基地的实验解刨室。”
“他们要拿人类做实验？”
“对，他们想要切去脑片，但是被我们偷偷救下来了。”维力笑笑：“那种错误我们还不会犯，首领以为解刨人类和他们自己拆卸零件一个原理。”
“这里的人工智能还没有进化到智慧的程度上，我可以理解。”古尔嘉德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平淡无奇的事：“但是可以理解并不代表可以容忍。”
古尔嘉德沉静了许久，房间里只有女孩细小的哭声，维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默默看着。
“我们能回去吗？”
“您所在的星系离这里很远吗？”
“不，我是说，我们能回到帕玛雅星球吗？”古尔嘉德的语气很平淡，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孩的哭声停止了，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先生。”维力感到不可思议：“您要慎重考虑这件事······您要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已经是不可能再重复的了。”
“能吗？”古尔嘉德问，空气突然变得冰冷。
“不。”维力说：“我们回不去，我们只有这一条早就已经设定好的航线。”
“航线的终点是什么地方？”
“是地球。”维力说出这个地方的时候，脸上带着扭曲的欣喜和畏惧的表情，古尔嘉德能明白他为何如此，他也早就猜到了这次航行的终点，在宇宙纪元开始时就已经失去生机的地球，他们的母星。对于古尔嘉德来说，改变这艘飞船的固定航线不难，他只是感觉到有些累，还有就是自身的那种无力感······他会不会改变历史呢？他突然这样想，假如自己不去未知告诉他的那个虫洞，而是就呆在地球上，研究微弱死光，那历史的结局会怎样？
“扶我起来吧，回房间里，我想休息。”古尔嘉德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站起来，维力赶忙上前扶起他。
“抱歉打扰你了。”古尔嘉德走到门口，回头对女孩说。
回到房间，古尔嘉德让维力替自己关上了门，白色房顶，白色地板，空荡荡的十二平米里只有代表时间的电子钟不停跳动，成了这房间唯一动态的东西。还好这个时候的人类已经懂得了重力核心的构造原理，在居住区有小范围的重力牵引。要不然古尔嘉德就只能睡在睡袋里，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他累了，但他却不想躺在床上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睡眠，他想在梦里见到未知，问他许多许多问题，但假如还是早晨的那个梦呢？
最后他纠结着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去看窗外星辰的光华逝去，三等一光速中所有物体发出的光都变得黯淡，外面显得很······寂静，没有宇宙纪元之中随处可见的太空站，更多的是尚未被开发利用的星球，包括星云。银河系的跨度是十万光年，宇宙纪元的第一批人类进入到银河系领域时，单纯的凭借着太阳能板，星球牵引，记忆合金和冷冻舱。漂流了十万年时间才到达最终的目的地，进入到宇宙纪元的天体物理学巅峰。
古尔嘉德长舒一口气，想要将自己心中不舒服的空间释放个干净。
“你还好吗？”
古尔嘉德回头看，莉莉丝正扶着门看自己。她的修女服有些破损，整个人变得憔悴了许多。
“很好，不用担心。”
“听到走廊里学生们的议论，才知道你醒过来了。”
“我以为你还在休息，所以没有告诉你。”
“······那，你打算怎么做？”
“去地球。”
“那艾薇怎么办？”
“我终究会回去。”古尔嘉德小声回答，声音只能让莉莉丝听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要等待下去吗？艾薇会被杀掉！”
“不会。”古尔嘉德抬头笑笑：“总还是有聪明人的。”
“谁？”
“先不告诉你。”古尔嘉德回头：“只是个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
“中学历史书上没有记载的都是无名小卒。”他笑笑：“能给我个拥抱吗？”
“呃······好。”莉莉丝有些犹豫的将走到他面前的古尔嘉德拥在怀里，或许是太突然了，莉莉丝还没准备好，古尔嘉德的身子依偎在她怀里，像是个孩子。
对了，古尔嘉德本来也只是个孩子啊，为何要承受这种沉重无比的压力？莉莉丝抚摸着他的头发想要给他安慰，她突然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相信我，总会好起来的。”古尔嘉德在她怀中再次长舒了一口气：“你真好。”
“各位，我们现在已经处在柯依博带外围，马上就要到达太阳系，飞船准备减速，减速过程会持续很久，在没有重力核心的情况下我们无法开启反惯性舱。请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飞船的扩音器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古尔嘉德猜测那是从帕玛雅星跟来的与维力相同遭遇的人。
“他们需要联系到地球方面吗？”古尔嘉德感到吃惊，一艘来自宇宙中敌人的船只，就要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地球上转悠，接收地点呢？
“这艘船是按照商船的类型建造的，只要在地球监控范围内不是像刚刚那种超速行驶就好。”还是那个声音。不过这次是在古尔嘉德耳边响起，这种情况古尔嘉德当然猜得到。
“你们怎么会有那么先进的人工智能系统？”
“好久不见，先生。”系统的女声回应：“神学院七号向您报到，不过我已经是智慧体，并非您说的智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