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朦胧昏沉，紫萱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只想双眼一闭再也不管不问，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去，谁也不能打扰。

却是突然看见了顾留芳和笑容，干净的微笑，笑的那样的真实。突然就不想睡了，紫萱心底涌起了一阵欣慰。她的使命终于完成了，她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了，她终于可以和留芳在一起了。

睁开眼，看见了坐在一旁的蜀山弟子。

“你醒了？”身旁就是那座密室，却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炸成一片废墟，抬头能够看见明媚的晨曦。在远处是青山绿水，袅袅白云青烟，竟是回到了人间。顾留芳捂着胸口灿然一笑。血玲珑留下的伤势触目惊心，提醒着众人先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魔尊呢？”紫萱挣扎着站起，却是看见了苏醒的南宫嫣正跪坐在一旁，抱着已经死去的南宫刑天的尸体，低声抽搐。紫萱顿了顿，还是决定不去打扰。

“那个坛子被我爷爷拿走了，他说要找到静虚老头商量一下如何处置。”身后传来李思勉的声音。剑客瘫在一旁，看样子也是没有大碍。

顾留芳欢喜道：“是李寒空老先生给我们服下了几颗雪莲子，死不了。”

紫萱怔怔抬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急道：“雷丸丸呢？”

身旁静静的躺着毫无生气的轰雷杖，却是没有雷丸丸的踪影。

紫萱记得昏厥之前五灵珠已经爆裂，那么雷丸丸就再也不能依靠雷灵珠存活下去了。难道他……

惊恐的望了一眼顾留芳，蜀山弟子躲闪的扭过头去，许久才无奈长叹一声：“他是个好妖精。”

“不，不会的，雷丸丸他不顾自己安危祭动了五灵法阵，他不会死的，上天不会这样不公平的。”紫萱耳边清晰的回响起雷丸丸童真的声音。

“紫萱姐姐，你去引开那个魔头，只要灵珠到了石坛上我便乘机现身继续催动法阵，这样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了。姐姐你放心，静虚掌门和你交谈时我都把法阵口诀记下了，不会失误的。”

慢慢的，一股酸楚涌起，紫萱但觉胸口阵痛，比死还难受。

顾留芳摇摇头，想让紫萱一个人呆一会。叹气来到了南宫嫣身边，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蜀山弟子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搭在了南宫嫣肩上，不远处就是狻猊早已冰冷的尸体。

“南宫妹妹，别难过了。”想了想还是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说道，“他是受了魔尊的控制才会如此，你不要太难过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南宫嫣便又是泪如泉涌。

却听紫萱突然喃喃道：“要是雷丸丸还有尸体在该有多好，金蚕王定能救他一命。”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南宫嫣茫然的回过头去。

“紫萱姐姐。”近乎哀求，“能救救我哥哥吗？”

一阵沉吟，紫萱脸上犹豫。

还是顾留芳一拍大腿，突然叫道：“是呀，现在魔尊重新被封印，南宫刑天恢复原样也就不再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了。紫萱，我们可以救他。”

没想到留芳也是这个态度，女娲后人迟迟不语，转头望向了李思勉。剑客这才反应过来，举手摇头：“我无所谓，你别看我。”

紫萱终于摇头：“不行，万一他复活后本性不改那么天下又要遭受一份苦难了。”

南宫嫣拉着紫萱的手，雨打梨花，哽咽道：“紫萱姐姐，我求你了，哥哥他不会再害人了。我保证。”

紫萱回望一眼，实在不想用天下苍生的幸福来冒险。

突然见南宫嫣正色道：“姐姐你废去哥哥的全身功力吧，救活他，让他做一个平平凡凡的魔族，这样他也不会再留恋复兴大业了。”

没想到竟是想出了这个法子，紫萱也是不禁为南宫嫣所动容。好不容易找到了至亲之人确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就此分离，纵然是曾经想要伤害自己的哥哥也不列外，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比亲情更加珍贵的东西了。紫萱突然间便有了悸动，心中咯噔一下，泪水涌上眼眶。

“南宫妹妹，答应我。如果他复活之后还有妄想，那么我便毫不留情的用长剑刺穿他的心室，将他的灵魂封印，叫他永世不能超生。”紫萱一字一句。

南宫嫣想都没想拼命点头，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她什么都答应。

唉。女娲后人心中一声苦叹。

何必呢。

难道这就是亲情的力量？紫萱望着白茫茫的天空，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一直做过的那个梦。那个抱着婴儿的蛇灵妇人。

金蚕王从万蛊皿中飞了出来，恋恋不舍的绕着紫萱飞了一圈。阿南木用大量的七星蝉喂食金蚕王使得这只蛊虫有了救人一命的奇效。但是一旦喂食吃下，金蚕王便等于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死者亡灵，它将永远死去。

虽然知道蛊虫的命是炼蛊者给的，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但紫萱还是双目闪烁，止不住又淌下两行泪水。金蚕王通人性，嗡嗡几声，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南宫刑天的嘴腔里，发出一阵金色雅光，映的南宫全身碧莹，面泛金光。

片刻之后，南宫刑天睁开了眼睛。

“活了，活了。”顾留芳哈哈大笑，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都是拜他所赐。

南宫刑天环顾一圈，好像明白了什么，惭愧的低下头：“为什么要救我？”

紫萱转过头不说话。

顾留芳倒是忍不住打圆场：“只要今后你不做坏事便行。”

南宫刑天愤愤不回答，却是感到全身法力枯竭，已然被人散去了真劲。苦笑一声，也罢也罢。从今天开始幻冥界三太子已经你给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名叫南宫刑天的普通人而已。他在这个世上仅有的身份，便是南宫嫣的哥哥。

站起身，差点摔倒。在南宫嫣的搀扶下默默走出几步，背身道：“我不会谢你的。”

紫萱也没指望得到什么感恩。却是南宫嫣一语打断哥哥的诳语，连连道谢。先前的失落之情一扫无遗。

“你们要去哪？”顾留芳关切的问道。

南宫刑天和妹妹对视一眼，低头看了看高台上冰冷垂地的铁锁，那里原本是封印魔尊的石坛所在，此刻却已经狼藉一片，唯有几条贴着符咒的铁锁了。怅然道：“去一个见不到你们人类的地方。”

说着，便是渐渐消失在了一片光晕之中，化成了一道清风。

“还真连句谢谢叶没有啊。”远处的李思勉嘲笑一声，却是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顾留芳上前几步，一脚踏在了铁锁之上，振臂高呼。胸中压抑的苦闷和不快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一泄千里。

“大喊一声真是太痛快了。”蜀山弟子转身大笑。却是感到脚下一紧，一根带着黑气的锁链突然扫来，死死缠住了自己。顾留芳大惊，抬手去扯，却被划破了一个伤口，鲜血直流。锁链上的黑气乘机顺着这个伤口潜入到了顾留芳的体内。

一阵冰冷的寒气笼罩心头，好像被一股外力逐渐控制了自己的身体。顾留芳一阵晕眩。

“留芳——”

“顾——”远处传来紫萱两人的惊呼。

“别过来——”顾留芳挥剑将两人格在了几步开外。

“是邪灵，神魔之井残留的邪灵。”蜀山弟子大口粗气道。同时体内传来了一阵轻狂的哈哈大笑，这样邪恶的笑声让顾留芳一阵恶心。

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的紫萱面无血色，呆滞一旁。李思勉奋力将紫萱拉了回来，深怕再有邪灵窜出伤害他们。

顾留芳缓缓闭上眼睛，喝道：“从我身体内滚出去。”

一个冰冷的声音：“笑话，好不容易找到你这副好容器我怎么能青衣离开。而且，除非你死，否则我一旦进来了想出去也不成了。”又是一阵狂笑。

“你个疯子。”顾留芳半跪在地。

邪灵：“是，我是疯子。我还要把你逼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要把你培养成为第二个南宫刑天，我要看着你的双手沾满同胞的鲜血。哈哈哈。”

“滚——”蜀山弟子疯狂的锤击着自己的胸膛，好像要将体内的那股邪气揪打出来，“我要杀了你。”

邪灵得意冷笑：“杀了我，杀了我就是杀了你自己，你这个愚蠢的家伙。我们邪灵是永生不死的，天堂去不得，地府不收容，我们就是游荡在三界之中的孤魂野鬼，要想我死，你做梦。”

顾留芳呼呼喘气，却是嘿嘿道：“孤魂野鬼是吗？那岂不是最怕蜀山道人的净化之术。”

邪灵不屑道：“那是在我没有找到宿主的时候。现在我缠上你了，除非你死，否则休想净化我。”

突然意识到顾留芳内心的一股波动，邪灵一阵惊慌，喊道：“你想什么呢？你个疯子。”

蜀山弟子竟是呵呵狂笑起来：“不错，我是疯子。很可惜你找错人了。”蕴华剑腾空而起，抵在了自己胸口。只要稍微用力，就要刺穿心脏，邪灵永远将被封印在自己体内，逃脱不得。

“不要，留芳不要——”紫萱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李思勉紧紧拉住。固然不忍心，可是李思勉也是不能说什么，这是顾留芳自己选择的。要么和邪灵妥协，变成南宫第二；要么一刀两断，还天下安宁。

其实一开始李思勉就知道，顾他一定会选第二条路。清高如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魔鬼的。他身上流着的浩然正气来自蜀山，他明白该怎么做。

既然紫萱能够为了天下苍生放弃自己，那我顾留芳也愿意。

被邪灵上身，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剑自亡，锁住心室将邪灵封印在体内。然后，一切就交给蜀山的前辈了。

原本以为上天为他们安排了最完美的结局，却不想天意弄人。也许是根本就不愿意看到他们走到一起，所以，他们之间必须死一个。而另顾留芳欣慰的是，上天选择了自己。

“对不起，紫萱。我没得选择。”男人呢喃自语，不觉间已然泪眼迷蒙。

邪灵在体内大声嚷嚷：“疯子，住手，疯子快住手。”却是没有人理会他。

李思勉最后望了一眼死党，硬生生僵眼泪逼了回去。他手上使劲，恰到好处的打在了紫萱后颈上，女娲后人瞬间昏厥。

顾留芳感激的抱以微笑，眼神中却是复杂的浑浊。

让我，最后看一眼。看一眼紫萱。

紫萱，你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

山上的曼陀花开了，你陪我去看看好吗？

我曾经多么希望能有一天和你在一起，站在山巅看日出日落。

紫萱你知道吗，你是这个世上最善良最美丽的女子，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

爱上你，只用了一秒钟；

忘记你，却要花上整整一生的时间。

原谅我，紫萱。

李思勉闭上了眼睛，转身，新生的骄阳挥洒下片片金光。万物青霞，四野琼光。

身后传来了树枝折断的声音。那样的干脆，那样的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都是命——

红颜紫云霞光绕，

绿水青山尘世谣。

仗剑弄影乘风凉，

游星载月笑人间。

昨日一曲当死生，

箜篌无凭解愁肠。

梦里未断南疆情，

来生再续前世缘。

时光穿不断流转在从前

刻骨的变迁不是遥远

再有一万年深情也不变

爱像烈火般蔓延

记忆是条长线盘旋在天边

沉浮中以为情深缘浅

你再度出现我看见誓言

承诺在水天之间

回头看不曾走远依依目光此生不换

要分散不习惯怎么算都太难

分开之后更要勇敢愿这爱世代相传

喝不完忘情泉不让你如烟

前尘再怀念望剑如面

挥舞的瞬间别再闭上眼

错过惊世的依恋

回头看不曾走远眷恋一人流连忘返

多少汗够温暖你哭喊我呼唤

听清耳边呢喃别害怕风轻云淡

回头看不曾走远依依目光此生不换

要分散不习惯怎么算都太难

分开之后更要勇敢愿这爱世代相传

——仙剑编年史之《神魔之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