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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壳 十五 子弹上膛

“想当年我上学的时候,雄踞了三年全年级倒数后两名的宝位!这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敢用‘雄踞’这个词的时期!”

饭店内,左明正拿着相册骄傲地对众人炫耀着。

绍辉的注意力没放在那几张略显黄旧的照片上,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另一张照片,想说话,却如鲠在喉,太多的情愫和疑问堵在他的体内,化作目光,愣愣地看着这张相片。

相片的内容是一堵墙的涂鸦,中间有四行诗:一村一水一枯禅,一段相思一涅槃,一世浮华一场梦,一生风雨一阿难。诗的下面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字:我叫绍辉,我很孤独。

没错,这是他当年在西藏那间小酒吧内酒后涂上的那份心情。紧贴在他的字下面,赫然出现八个清秀娟丽的小字: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字体不大,如果不刻意去查看一般都会忽略掉,但是这八个字却如磁场一般瞬间吸引了绍辉的目光,不为别的,因为这正是他熟得无法再熟悉的雨嘉的笔迹。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是什么意思?”

左明鄙视地看了绍辉一眼:“棒槌!八个字错俩,人家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李白的诗句……”

“噗!”聂茜一口水喷了出来。

“意思是在青青河边草上,一套女子的衣服静静放在上面,我站在河岸,河水里的内容撩动着我的心……”

“我上了这么多年学,第一次闻得真道,长见识了……还是李白写的……”吴晓筱两眼有些眩晕,摸索着坐下,绍辉则一脸尴尬地着着她。吴晓筱定下神问绍辉,“你们部队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奇才吗?”

“你别说,辉哥当年在部队可是数一数二的知识分子,他还在军人大会上帮指导员纠正数学题哪!”左明一脸骄傲地介绍道。

“哇!什么样的题目,高中的还是大学的?”吴晓筱一脸的崇拜。

“不知道,指导员开会时说3的立方是27,辉哥当场纠正是9,然后俩人开始辩论起来……”

“然后呢?”

“当然是辉哥赢了!人家可是念过高中的!”

“噗!”聂茜又是一口水喷出。

吴晓筱有些抓狂:“老祖宗教训得就是对,没文化真可怕!今天姐给你们上一课,这句诗是出自《诗经》,左明说的是上一句,意思是你的衣领牵挂着我的心,我不去找你,为什么你不给我音信呢?绍辉说的是下半句,大意是你的玉佩牵挂着我的心,即使我不去找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嗡”的一声,绍辉大脑一片空白,他依稀能看见吴晓筱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却不能听见她在说什么。他能确定这张相片里面的字确实出自自己与雨嘉之手,既然这样,那么这四个字就是雨嘉发给自己的一个信号,一个充满思念而又苦苦等待的信号。看看时间,多年已过,这个信号,仍然有效吗?

绍辉强打着精神陪着他们聊着天,吃完饭又把吴晓筱送回家之后,他坐着出租车一溜烟返回饭店,拧住左明的衣领一把将其摁在墙上:“别耍贫少废话,你那张照片哪来的?”左明推着他的手努力让自己脖子能顺过气:“你说哪张?”“在西藏的那张!”绍辉急切地说道。左明愣住了:“什么西藏?我哪有在西藏的照片?”

“左明,辉哥问的是那张墙的相片,当初你还差点把它丢掉了。”聂茜走进屋,站在绍辉身后说道。

“哦。”左明明白了。绍辉松开手转过身看着聂茜,聂茜笑吟吟地看着绍辉,递过一个信封:“你还能这样,雨嘉姐也就满足了。”绍辉满心激动地接过信封,抖开,空无一物。“就是这个信封把那张相片带来的,你看看地址。”信封表面依然是那清秀娟丽的字体,正在纸上默默注视着他。

“这是雨嘉老家的地址,我去过两次,她不是已经搬走了吗?”绍辉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一番,疑惑地问道。

这时左明拿着相片走进来,绍辉又看着墙上令他心疼的八个字,难道雨嘉这么多年一直在自己身边而自己不知道吗?如果是这样,为何她不现身与自己相见?

“你都知道些什么?”绍辉看着聂茜,问道。

“这张相片是去年寄来这里的,当时左明很莫名其妙,以为是谁在恶作剧或者寄错了,我看见地址正是雨嘉姐的老家,然后又看到了你的字跟她的字……你和现在的嫂子感情这么深,而雨嘉姐又在苦苦等着你……我替她感到心痛……不过,今天你的表现,我替雨嘉姐欣慰……说明你心里仍然非常在乎她……”聂茜动了情,断断续续地说完最后几句话。

“不是仍然,是一直未变……”绍辉抚摸着相片,喃喃自语。现在可以肯定,当年绍辉去西藏寻求心里平静的时候,雨嘉就在自己身边默默注视着自己。这么高的地方,她受得住高原反应吗?绍辉心里又涌起一阵酸痛。

左明走来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

当夜,绍辉买了火车票再次直奔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环山城市,那儿曾经养育了他最爱的女孩。人生就像站台,有人进去,就会有人出来。进站时,绍辉呆呆地看着一个人迈着矫健步伐精神抖擞地走出车站,强壮的身体和满满的豪情像极了当年从军时的自己。

时过境迁,疲惫的绍辉背着背包站在站前广场,想到渐行渐远的自己,突然有了一种一头扎进站台的冲动,任凭火车轰鸣将自己带回从前,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快乐,那么充满希望,那么可以肆意挥霍,那么……

交相辉映的都市灯火万家,一座座繁华建筑高耸入云,夜空被流光溢彩的镭射彩灯照亮了,背着背包的绍辉孤独地站在这里,流下眼泪。

凭着这张信封,凭着这种感觉,绍辉头也不回地走进站台。如果能用自己的所有换回往昔的幸福,又有何不可?

斗,中国市制容量单位,在古代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一个人的收入之厚。换作现在,如果用来形容小刀的收入,充其量只是小巫见大巫。一副副巴结的笑脸、一张张雪花纷扬飘落般的钞票每天簇集在小刀面前,他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世界了。

这夜,在酒精与肉体里泡到昏天黑地的小刀开着跑车回到别墅,醉眼蒙眬地摸索着打开门锁踉跄进入,喘了几口粗气后又顺着墙打开客厅吊灯,脱衣,换鞋,端起水杯一口气喝下大半时,“啪”一声,水杯失手落地摔得粉碎。

宽敞的落地窗前,偌大的沙发上,一人正端坐其中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桌前,一粒子弹、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反射着头顶的吊灯光线,有些刺眼。

“司……搏哥?”小刀失声喊了出来,他本能地看看不远处的一个类似电灯按钮的开关,没敢动。

司空搏仍然闭着眼,小刀咬咬牙,一寸寸挪到开关处悄悄按下,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小刀所购买的别墅独院独门上下两层,一层常年住着五名自己的贴身保镖,也就是小刀卫队其中的五名精英;一层右侧是间监控室,24小时由卫队其他队员轮流值班。一旦别墅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拥有着各式长短火器的卫队将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确保小刀万无一失。为此,小刀平时在大半夜没少拉他们紧急集合,只是这次,他们没有如约而至。但是,刚才自己上楼时他们明明还在一楼迎接了啊!难道在短短上楼的时间他们已遭不测了?

水鬼和白夜也来了?一想到他们三人的手段,小刀不寒而栗。

“大哥,您啥时来的?您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迎接您哪。”小刀审时度势,换了一副笑脸。

“云城市的老大,未来的首富,您才是大哥,我不敢惊动刀哥。”司空搏徐徐开了口。

“哪……哪有……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我的,我在您面前,永远是您的小弟。”面对不期而来的司空搏,小刀的酒立刻清醒了。

司空搏夹起那粒子弹,拉开枪膛直接塞了进去,清脆的金属音在深夜撞击着小刀正剧烈跳动的心脏。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这支手枪,大脑飞速运转。

自从接了赵正豪的货源,他心中最大的障碍便是肖华、司空搏等人,他也料到自己与这些人早晚会有一战,现在司空搏正在自己眼前,如果今夜把他除了,那水鬼和白夜也将不成问题,到了那时,自己才能真正高枕无忧地过着大哥生活。可是现在,当务之急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命如果没了,其他什么就都没了。

“大哥,我去给您倒杯酒。”小刀说着慢慢走向小型吧台,趁机把藏在其中的一支压满子弹的手枪塞进口袋,端着一杯红酒恭敬地放在司空搏面前,然后站在一旁不再说话,静观其变。

“小刀,自从我走了以后,你总共卖出多少货?”司空搏抿了抿酒杯,问道。

小刀迟疑了一下,立刻按照之前想好的答案回答道:“大哥,自从那次折货后警方查得很紧,我一直没再敢涉足这方面,您走之后我一直忙着扩大地盘,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视察。”

“这就是你拒绝接收我发货的原因?”

“是。”小刀犹豫了一下,点头回答道。

“打算以后金盆洗手再也不做了?”

“不……我想等等,等形势好些后再和您联系。”

“小刀,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我相信你说的话。”

小刀闻言松了口气。

“远的不说,两星期前你出手了一批货,十公斤白货,七公斤半冰和可卡因,这些货哪儿来的,钱又哪儿去了,你不是不涉足这方面了吗?”司空搏没有丝毫感情地说着,慢慢掰开手枪击锤。

小刀的心又吊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藏有手枪的裤袋,脸上的汗水冒了出来,充斥着浓浓的酒精味。

“你承认吗?”司空搏抬起了眼皮。

“没这回事!”小刀一口回绝。

“那我再问你,上月18号你在韩戈地盘卖出的那批白金是怎么回事?”

小刀哑口无言,事到如今他已经认识到自己身边有对方的眼线,否则司空搏不会掌握到这么详细的情况。既然如此,今晚看来要用命赌一把了。

恰巧,此时司空搏一口饮下杯中酒起身去吧台续杯,趁此机会,小刀极其缓慢地将袋中手枪上了膛,枪机无声息地严密吻合枪管后膛后,小刀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手枪对准司空搏,扣下了扳机……

火车的轰鸣压碎了黑夜产生了一种孤独,绍辉扭头看着窗外的无边夜色,愣愣地出了神。不知在何处,阵阵海风吹进车厢,暖暖的、咸咸的,车厢其他乘客不约而同地裹紧衣服,绍辉知道,这是自己的心太冷了。

等出了这片海岸,也就是出了云城市,自己离雨嘉又近了一座城市,如果她仍在家乡等待自己的话……

他突然有了一种对不起吴晓筱的内疚感,该怎么对她解释呢?绍辉一时想不出理由。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已是子夜,他敲击着键盘编出一条短消息:“有急事,帮我请几天假,办完后速归。”接收人是吴晓筱。

“知道子弹为什么上不了膛吗?”司空搏斟着红酒并没有回头。

小刀大脑一阵空白,手忙脚乱地卸下弹夹,黄澄澄的子弹仍然并排安静地躺在其中,小刀傻了眼。

“真正懂枪的人是不会把子弹压满并长期放置不动的,弹夹里面的弹簧韧性是有寿命的,压的时间太长就会丧失了伸缩性,也就没有了力量把子弹顶上枪机推进膛口。换句话说,如果不换新弹夹的话,你手里的这支枪就是一堆废铁。这间屋内唯一还能用的枪只有餐桌下面的这支,并且准星移位了半寸。当然对于你这种不会打枪的人,准星在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有时间过来取这把枪吗?”司空搏倚在吧台,啜着酒液慢慢说道。

小刀浑身颤抖着再也无法握住手枪,不由自主地重重跪下:“大哥,我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认真听您的话绝不会再背叛您!”

司空搏喝着酒,没有吱声。

小刀磕下响头,“嗵嗵”作响:“大哥,您了解我的过去,我就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是您一手把我扶持起来的,我之前受惯了歧视和穷困,突然有了钱有了势迷瞎了眼犯了这次错误,可谁又没犯过错啊。大哥您饶了我这次吧,以后我一定忠心不二地跟着您,帮您守住云城这片江山,您说一我绝对不会再说二。大哥,您杀了我就等于断了您的这片市场,对您自己也没有好处啊!”

小刀的最后一句话说到司空搏心里去了,云城是他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市场,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亲手毁掉这片江山。司空搏这次来的真正目的也是如此:重新考验小刀一番,如果还有救,那是最好,毕竟小刀背后牵扯着自己的财路与自己在山佛面前的资本。杀一个人很容易,真正麻烦的是杀完人之后的事情,这一点司空搏比任何人都明白。

“普通刀具和三棱刮刀伤害的区别是什么?”司空搏所答非所求。

小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回答,他猜不透司空搏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空气凝结成块状,压得他喘不过气。

许久,司空搏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小刀咬咬牙说道:“只要不伤及要害,普通刀具的创伤好处理和医治,出血量少;三棱刮刀造成的创口呈不规则糜烂状,无法缝合,并且刮刀刀身长血槽多,很容易形成贯穿伤口大量放血,促使人在最短时间内失血过多死亡,没有抢救的机会。”

“啪啪!”司空搏放下酒杯鼓掌走向小刀,小刀直感到一座泰山正冲自己移来。突然,他眼前一闪,急忙抬头看,映人眼帘的是一柄正烁烁泛着亮光的薄快短刀。

眼前,司空搏正握刀蹲在他面前,刀尖直抵脖颈,小刀继续苦苦哀求着。

“我不杀你,因为你现在还是我兄弟,等哪天咱们不是兄弟时,我会带着另一把刀来杀你。”司空搏托住小刀的头,“所有人都会犯错误,犯了错误可以改正,但不是免费的,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小刀如同大赦一般松了口气,随即又被司空搏拎起,没等他回过神,锋利的刀身已经刺破他的小腹。小刀只觉体内一凉,低头看去,一丝腹血正聚成滴顺着刀身滑落,他第一次经受这般状况,惶恐万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必害怕,只是肠子断了几根,及时缝好了依旧可以用。你的手下就在一楼,我帮你喊他们,你最好别动。”司空搏冷言说完,按下墙上那只按钮后打开门走了出去,临走前扭头对小刀说道,“这种伤最多半月就能出院。不算今晚,十五天之后我发货给你。”

小刀连惊带怕大骇了这么久,加之腹部剧痛,司空搏的声音刚刚消失,他顿时丧失了意识,“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司空搏低头走出别墅区,关闭了手枪保险,环视一周后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冲市区方向走去。

清晨六点,绍辉被短信铃声惊醒,揉揉眼睛打开手机,屏幕显示吴晓筱发来的信息:“什么事这么急?你去哪儿了?方不方便接电话?”在时间上讲,电话肯定是方便接的;在理由上讲,绍辉不方便和她通话,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对她说。他握着手机思忖良久,回了过去:“回去再说。”很快,吴晓筱又发来一条:“到底什么事情能先透露一点给我吗?你这样说我很担心你。”字里行间尽显女性柔情,绍辉反而更觉对不起她。无奈,他只好打电话给赵正豪,想把事情经过告诉他,让他帮忙想个借口。至于左明那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就等于埋下一颗地雷,说不定哪天就会在左大老板嘴里爆开。

电话打了很多次,赵正豪没有接。“关键时候掉链子!”绍辉嘟囔着挂了机。窗外,火车正呼啸着掠过苍茫大地,看着飞逝而过的片片土地,他的心又飞到那座梦中城市。等自己下了火车,但愿能在那一条条陌生且熟悉的道路上,某个转角、某家商店门口,突然遇到雨嘉,笑着对她说声:“我来了。”

多么令人激动而又向往的场景。

突然,电话铃声打破了自己的遐想,绍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是吴晓筱打来的。他没敢接,电话很有耐心地响了几遍之后没了声息,一条短信又冒了出来:“绍辉,你最好接电话或者给我打过来,否则出了事别找我!”

绍辉了解吴晓筱的性格,所以知道这条短信的分量,他立刻把电话回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吴晓筱劈头盖脸的责问:“绍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绍辉刚要开口回答,紧接着的第二个问题把他砸蒙了:“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了?那个人叫什么?家是哪儿的?你和他什么关系?”

“啊?”绍辉根本反应不来。

“从五分钟前开始,你一共打了二十二次电话给这个人,我们现在需要他的详细资料,抓紧时间告诉我!”吴晓筱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

“我们?”绍辉下意识地问道,“赵正豪出什么事了,他在云城?”

“你跟赵正豪是什么关系?”

绍辉彻底反应过来了:“赵正豪是我的战友,他出什么事了?”

“昨晚你这个战友被人用枪打了!”吴晓筱那边没有好气,“现在局里正调查他的资料,碰巧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子弹伤他哪儿了,有没有生命危险?”绍辉焦急地问道。

“刀伤和枪伤都没危及要害,你在哪儿?抓紧回来配合调查!”

既然赵正豪没事,绍辉心里也就松下一口气:“我现在回不去,等我办完事第一时间回去见你。”

“那好,我现在可以不管你的屁事,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战友的这个事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绍辉一口回应,“我和他很久没联系了,他这次来云城我都不知道!”

“那就好,”吴晓筱那边明显也松了口气,“不过看现场他不是‘这次来云城’,而是‘就在云城住’。你抓紧把他的一些资料发给我,要真实的,这样才算帮助你这个战友。”

“就在云城住?”绍辉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凶手抓住没有?”

“想知道吗?”吴晓筱反问道。

“当然想!”

“那就抓紧时间回来!”

“啪!”电话传来忙音。

绍辉挂掉电话后一动不动地陷入了沉思,直到旁边一位好心肠的大娘以为他没钱买吃的,递给他面包时才回过神。看看窗外,太阳正踱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西走去,前方,正是绍辉此行的目的地——成都。

建立在群山环绕中的这片广袤平原上的城市,自古多美女。雨嘉正是这里不折不扣的标准美女的类型:皮肤白皙,身材苗条,轮廓姣好,性格温柔娴静。火车一口气穿过山底隧道驶进这片显尽人间美好的平原后,“嘎”的一声缓缓停住脚步。随着车厢的逐渐静止,绍辉的心却开始激动起来。

车外的世界,夕阳把柔和的余光暖暖地洒在这片平原之城,绍辉穿着牛仔裤站在车站慵懒地看看夕阳。摸摸自己正在悸动的心脏,看着信封上面的地址,他顺着记忆大步离开了成都车站。

到了荷花池步行街,天很快黑了下来。华灯初上,一对对甜蜜的情侣汇集成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绍辉走过一间又一间商铺,孤独地与他们擦肩而过,愈走愈沉重,愈走愈渴望,脚下的这些方砖,雨嘉一定也走过很多次吧。他遥望着街的尽头,感受着雨嘉曾经的点点滴滴,鼻子有些发酸。

绍辉捂住鼻子仰头看天,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脚下,风偶尔吹动落叶、纸屑翩翩起舞,就连这些废弃之物都可以在繁华夜色中欢乐怡然,那么自己呢?绍辉背着背包坐在水池边,无力地垂下头。

仅仅只是来到雨嘉所在的城市,他便开始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没她的消息时,绍辉一直陷在无尽的思念中无法自拔,可是真正来了却又脚步沉重。感情,真是个充满矛盾的生命之重。

阵阵小吃的香气飘来,绍辉方觉已是一天一夜未吃东西,记得雨嘉曾说过这里的担担面特别好吃,有机会她一定会带他来吃一碗。绍辉看着眼前这份红红的面,一口口吃得异常仔细。雨嘉,我来了,你在哪里?

在自己思念的女孩的故乡,在异乡浓烈的煎熬的苦楚面前,绍辉身负特种兵的身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不堪一击。

吃完饭,绍辉徘徊在步行街想为雨嘉买件礼物。外橱中,一双高挑的鞋又勾起了他对吴晓筱的回忆,他再也受不了思念与自责的夹击,仓促地打了一辆出租车,连夜向雨嘉的家乡驶去。

雨嘉的家乡距离成都市将近八十公里,天已晚,出租车司机在半途的一个县城停住,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理由是再往前偏僻得很,没有行人没有路灯,绍辉的警官证也不起作用。无奈,绍辉只好下车,这里已经离雨嘉很近了,他一心只想不顾一切地回到她身边替她遮风挡雨。于是,在一个路灯下,绍辉整理了衣服与心情,剩下的四十多公里的路程,他决定跑步前进。

午夜,成都市下属的一个县城来了一位满头大汗风尘仆仆的小伙子,一家旅馆的守夜人狐疑地打量了他几圈,最终还是开了门。绍辉洗完澡舒服地躺在不太舒服的床上,心里暖暖的满是期待。他嗅着这里的空气,仿佛已经嗅到了雨嘉的发香,仿佛雨嘉就在自己身边,因为她的家,就在这间小旅馆的对面。

“姓名!”

“赵正豪。”审讯室里,赵正豪正捂住枪伤忍着痛回答道。

“知道为什么把你叫来谈话吗?”吴晓筱板着脸问道。

“不知道。”赵正豪摇摇头。

“你涉嫌几宗杀人案、涉黑、抢劫、强奸、贩毒,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所以把你从医院叫来这里,你认不认罪?”

赵正豪咬着牙摇摇头。

“啪!”吴晓筱把一大摞案宗扔在赵正豪面前。

赵正豪戴着手铐哆嗦着一页一页翻看,审讯室安静异常,只听见偶尔翻页声。最后,赵正豪吓得瞬间瘫坐在审讯椅中,不再有任何动作。

“赵正豪因罪行众多,性质极其恶劣,经人民法院审讯,判决如下:死刑,立即执行!”

“什么?”绍辉猛然在床上坐起,方觉刚才只是噩梦一场。此时无心再睡眠,绍辉拉开窗帘,天已放亮,原来自己沉沉一觉睡去了大半夜。他急忙起床收拾好东西退了房找地方吃了早餐后,深吸一口气,径直冲一个小区走去。

“你找谁?”还是那扇熟悉的门,绍辉耐心地敲了十分钟后,对面邻居打开门问道。

“大叔您好,我找雨嘉,前几年我来过两次,是您家的那位阿姨告诉我他们已经搬走了。”绍辉彬彬有礼地答道。

“哦,找老秦家啊,不是都告诉你搬走了吗,怎么还来?”邻家大叔问道。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雨嘉给我寄了封信,邮戳上的地址就是这里,我以为她又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绍辉从包里拿出信封递了过去。

“谁来了?”屋内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大叔转身把信封交给她:“一个小伙子,过来找老秦家闺女的。”

“哦,去年他们因为卖这套房子倒是回来过几次,房子卖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邻居的女主人在屋内说道。

如一声暴雷,绍辉感到一阵眩晕:“房卖了之后他们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女主人走了过来,“他们卖了房子后还过来跟我道别,我也问过他们以后去哪儿,但是老秦没说。对了小伙子,你打哪儿来?”

“很远的地方,”绍辉无力说道,他想了想,又问道,“雨嘉来过吗?”

女主人想了想,非常肯定地回答:“来了,就是她陪着她爹来的!”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绍辉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

“哪有什么东西留下。”女主人笑了。

“哦。”绍辉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收起信封无精打采地一步步慢慢离开。

绍辉拖着脚步走了出去,短短几层楼的距离,他承受了从充满希望到无尽失落的巨大落差。坐在小区的石凳上,绍辉点燃一支烟,把自己深深埋在了青烟之中。

香烟燃烧殆尽时,他突然想起了警局电子档案里的记载,这么多年来自己没少在里面查看雨嘉的档案,那上面有她农村老家的地址,自己始终铭记于心,这会儿怎么就没想起这事呢?想到这儿,绍辉扔掉烟蒂起身跑步出去,打听清楚路线后跳上班车,踏上了去往农村的旅程。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再次返回,并在这里犯下自己退伍以来的第一次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