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正桌子上摆着各部分送上来的案件材料，说完他就开始低头翻起来，我真怀疑接下来我们的话会不会是对牛弹琴。

我让郝民先说，其实就像看看他是不是一介莽夫，没想到这哥们倒也不客气，侃侃而谈。

“这案子是不是一场普通的火灾，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是火灾发生的时间，是在新发公司的员工下班之后，如果真是电线老化引起的话，员工下班之后会切断电源，火灾发生的概率反而降低；其次是受害者的状况，受害者在火灾前被挖掉了眼睛，很可能是死于火灾之前，火灾很可能凶手为了毁尸灭迹。由此可见，火灾就是凶手故意为之，他的真正目的不是放火，而是杀人。”

观点没什么新意，不过倒也思路清晰，看来比起消防员来，这哥们的确挺适合刑侦工作。不过要说分析能力在周挺之上倒也未必，顶多是个可造之材罢了。我想方大正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应该从心里该好好考虑考虑周挺了。

该我说了，我可不喜欢从头说起且长篇大论，那不是我的风格。我走的路线是直奔主题。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尽快验明死者身份，然后从她的背景切入。”

“恩恩，不错不错。”方大正点着头把视线从那对材料里转出来，却放到了郝民身上：“小郝分析得很有道理，没想到第一次参与办案就如此入木三分。”

然后他又看了我一眼说：“至于确定死者身份，我已经安排人联系洪小西的母亲尽快回国做dna比对，因为考虑到你的情绪就没让你出面。”

不会吧？火灾这才过去几个小时而已，方大正已经查清了小西的身世背景，知道她的亲人只有亲生母亲在国外并且已经联系上了？我真的要为方大正的智商和效率跪了。别说了，先表示一下感谢吧。

“谢谢队长想得如此周到。”

“跟我还客气。”方大正摆摆手接着说：“凶手为何要将死者的眼睛挖掉？这个问题你们怎么看的？”

郝民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说：“应该是个变态杀人狂。”

“为什么这么认为？”

“感觉吧。”我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我联想到了那个布偶。

“如果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的话就有连续作案的可能，这也是我们下一步的防控重点。”方大正皱着眉头说。

我和郝民都无语。先杀人，后放火，还要进行间谍活动，这凶手到底有多难对付？我想这应该是我们心里共同的疑问。

方大正抬手看了看表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走到这里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带着一个思路清晰的大脑来见我。”

从局里出来，尽管天已经很晚了，可我毫无困意，而且之前因为忙，我没太多时间想小西，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行驶在人迹寥落的马路上，想着小西不知去向生死不明，心里的悲伤情绪如潮水般袭来。于是我调转方向盘，朝小西公司方向驶去。

小西公司外面围起了警戒线，有两位局里的同事负责看守现场。望着黑咕隆咚的大楼，我眼前浮现出那个小女孩怀抱着大眼睛布偶的情景，便问同事有没有可疑人出现，同事予以否定。我向他们借了只强光手电筒后进入了楼内。

我进入了一楼大厅的电梯间，希望能够再次碰上那个小女孩，结果电梯间里空空如也。我只好顺着楼梯上楼上去，边走边细心留意着周围，希望能在某个角落里碰上小女孩，结果一直走到了十一楼也没能如愿，看起来小女孩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了，我也只好作罢。

之前由于一直在急着寻找小西，没太注意案发现场的情况，现在可以好好检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我来过几次小西的办公室，对楼里的情况还算熟悉。十一楼是新发公司的办公区，有六个办公室，一间会议室，一个服装展示室。我按照顺序检查完了会议室和办公室，对小西的办公桌的位置进行了重点检查，并没有有什么异常发现什么异常，我便把重点放在了服装展示室。那是火源地，也是发现受害者遗体的地方，说不准那里还有之前刑侦队没发现的线索。

服装展示室原本陈列着小西公司设计出来的最新款服装，光彩夺目，现在都付之一炬，惨不忍睹。我将房间内仔仔细细看检查了一遍，果然在门后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东西——布偶！

它应该与那个小女孩怀里抱的人偶一模一样，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只是这个布偶的双眼被挖掉了，变成了两个黑洞洞的口，看着怪瘆人。看着看着我竟有种感觉，布偶不是玩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它曾经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现在却被人生生挖掉，两个黑洞洞的口似乎在诉说着冤情。

我摸了摸那两个黑洞口，想检查一下那里是不是曾被按上过两只真眼，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就像人的哭声，声音很低，有种刻意压制的感觉，听上去很吓人。

不过我顾不得害怕，把布偶放回门后面就快速地冲了出去。

我先拿强光手电扫了一圈，确定楼道里并没有人。然后我又挨个房间检查，可房间检查下来后里面全都空无他物。再仔细听，那声音似乎消失了，我正纳闷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时候楼梯间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立刻关掉强光手电，并迅速地躲进最靠近楼梯的那个房间的门里面，同时做好了应战准备。出乎我意料的是，来人上了楼梯后，竟然打亮了手电筒，并喊了声：“穆哥在吗？”

我细细分辨了一下来者的的声音，确定他是小西的同事古晨。他是小西公司的新人，我曾在前不久小西公司年会上见过他，算不上熟悉。我对他的印象是：一个聪明谦虚的年轻人。

我回了声“在”走出房间，看到果然是古晨，就问他：“你怎么来了？”

古晨显得很着急的样子说：“我一直在等你，我去过你家，也去过公安局，一直没机会找你，料想你会回到这里，就在这里等你。下面那两个看现场的死活不让我进，还好我知道楼后面有个入口，偷偷从那里翻进来的。”

我忍不住好奇的问他：“这么急找我有事？”

古晨点点头说：“下午的时候小西姐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我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她说让我告诉你，回家以后记得把她那件丝绸的睡衣晾在北面阳台上。”

我把这话重复了一遍，感觉小西不应该是给我布置个任务，应该是话里有话，又问他：“除了这话，她还说了什么？”

古晨摇摇头，也是一脸的疑惑：“当时我也很奇怪，我还问她干嘛不打电话给你亲自说，她说手机坏了，而且说完之后她就匆匆出门了，手机也没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就发生了火灾，没想到她的尸体竟然出现在火灾现场，唉，太惨了，小西姐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穆哥，你一定要节哀呀，还有，你是警察，一定要抓到凶手替小西姐报仇……”

现在我可没时间悲伤，我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小西的话，但实在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就问古晨：“你也认为死者是小西？”

古晨愣了一下，我忙解释说：“要知道警察是讲究证据的，现在死者的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所以……”

古晨摇摇头说：“我当然不希望死的是小西姐了，不过那根手链怎么解释？又一次我夸她手链漂亮，她还自豪地对我说是你送的呢。”

暂时纠结这个问题意义不大，我又问他：“你们公司里的员工当中，有没有家里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的？”

古晨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其他人我不清楚，我就知道魏姐有个女儿，五岁的样子吧，她离异了，有时候家里没人看孩子的时候会带着她来公司，其余的人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才来公司不久，对大部分人都不熟悉。”

“哪个魏姐？”我想了想，也没想起小西同事当中有个姓魏的。毕竟她公司有几十号人，也就她办公室几个关系要好的我能说出叫什么来。

“魏然。”

“你有她孩子的照片吗？”我有些等不及了，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天大的真相。

“你等等，我记得手机里有。小女孩特别可爱，我特意给她拍过照。”古晨说完摸出手机，翻看照片，我也大量强光手电，瞪大眼睛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他找到小女孩的照片后，举到我眼前，可这一看，我彻底失望了，照片里的小女孩跟那个抱着布偶的小女孩根本不是一个人。即便晚上光线昏暗因素的干扰，但我也坚信我的判断力。

“怎么了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