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喝我的还是喝你的?”段二狗笑意盈盈地抬起酒壶给来人倒上了一杯。
来人挥舞着折扇笑道:“小伙子真是爱开玩笑,不是来蹭酒喝的我才不跑过来跟你废话呢。”
段二狗举杯:“啥也别说了,我先敬前辈一杯。”
“哎妈呀,这孩子,真懂事,来走一个。”来人端起酒杯跟段二狗碰了一下,刺溜一声将满满一杯酒全吸了进去,翻过手腕扬了扬,示意一滴不剩。
段二狗挤眉弄眼呲牙咧嘴地将一整杯酒慢慢吞了进去,他长这么大才第一次喝酒呢,打死也没人信他师父是个酒鬼吧。
来人啧啧称奇,给段二狗续上了一杯,又满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却不急着喝,只是端起来闻着,一边闻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段二狗。
段二狗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开口问道:“前辈这么看着我是有什么见教么?”
“嗯嗯,没啥,你师父还好吧?”来人抛出一个惊人的问题。
“我师父?”段二狗手中酒杯一顿,暗道奇怪,“不知前辈是……”
来人也不说自己是谁,是何来历,只将抖开的折扇合了起来,又换了一面展开。
看着扇骨像雄孔雀的尾羽一样快速展开,段二狗一阵失神,这他娘的太骚包了吧,一把扇子而已至于正面扇骨是湘妃竹反面扇骨就用银子来打么?
来人看段二狗眉头轻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了“有印象?那时候你还小呢,我跟史帮主也算多年好友了,当年刚相识的时候他偷鸡我摸狗,倒是狠狠享受过几顿。”
“原来是酒肉朋友!”段二狗似乎有了点印象,在他某次偷鸡被狗咬的时候曾经无比怀念过某位大叔神乎其技的偷狗技术。
“咳咳……”来人一杯酒杯段二狗呛在了口中,“什么酒肉朋友啊,我们是相识于江湖,也就相忘于江湖,懂么?不然还怎么潇潇洒洒闯天涯?”
来人很不满,恨恨地大口吞了几口熟牛肉:“改名没?还是叫二狗吧?”
“还是,没改。前辈大名可否见教?”
“顾惜风,你师父怎么教的,妈的,还见教,一点也不潇洒。”顾惜风很是不满段二狗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两句文雅句子,“随意一点,就当跟你师父一起一样。”
“……顾老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了?这是晒得么?”段二狗不客气了,放开了满肚子疑问。
“我……你才老头呢,你全家都是老头!”顾惜风是个不服老的老头,他摸了摸沧桑的面庞,感慨说道:“其实我才四十多,这脸是年轻时候冻伤的。”
“冻伤?”段二狗不解,他只知道晒太阳晒太多会皮肤变黑,没想到冻伤也会这样。
“可不是么,那天寒地冻的差点把我冻死个球的,大爷我在雪窝子里趴了五天出来时候脸跟个紫茄子似的,后来养好了就变成这个怂样了。”顾惜风似乎有些烦躁了,酒杯放下,筷子也扔了。一双精光湛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段二狗:“狗子你相信我么?”
段二狗看了看对方严肃的表情:“信……吧”
“其实你是不信的对吧”顾惜风黯然:“不管你信不信吧,作为前辈我有些建议和忠告还是要告诉你的。”
段二狗伸手示意顾惜风继续
顾惜风清了清嗓子,隔着桌子使劲儿地拍着段二狗的肩膀:“今天捅了个大篓子啊小兄弟!”
“切,不就打了个纨绔么,我替他老舅教训他的。”段二狗不以为然。
“小兄弟唉,那是孙家千顷地里一棵独苗!!他妈跟他的四个姐姐能放过你?你给人打得屁股开花”
……
孙家后宅,大团大团怒放的金色菊花在九月金风吹拂下抖动着,幽幽的桂花香在林间荡漾。凝眸望去,天空上几朵薄薄的云紧紧贴在仿佛被冻僵的湛蓝天空。
孙乔氏正意态闲适地坐在秋日的庭园里面,看着怒放的金菊,优雅地端起茶杯:“双喜,少爷去哪边玩儿了?”
“听门房老孙说少爷是去醉仙楼喝酒去了”
“哎,这么大人了还不好好在家呆着,过几天就结婚了,还跑出去喝酒,肯定是找什么狐朋狗友去了,跟他爹一个德行”孙乔氏嘴上虽然埋怨,心里却挺满意,嘴角都翘了起来,天天守在家里的男人才是没用的男人呢。
“夫人,不好了!”月亮门里跑来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大事不好了。”
孙乔氏猛地站了起来,伸手便是一个响亮巴掌甩到了小丫鬟脸上:“咋呼什么咋呼,好好的下午被你吵得鸡飞狗跳!”
说罢揉着手坐下,翘起腿,双手叠在膝盖上,淡淡地问道:“什么大事啊?慢点说,有点大户人家的从容优雅。”
“少爷,少爷让人打了,血肉模糊”小丫鬟捂着半边肿起来的脸,哭哭啼啼地说道。
孙乔氏又刷地站了起来,恨恨一掌砸在身旁雕花的木桌上:“他奶奶的不早说,少爷出事了唯你是问!”
乔松雷领着轿夫们把孙少虎抬进了孙家后院,看着满面怒容的大姐,叹了口气:“大姐,小虎这次,做得确实过了。”
孙少虎杀猪一样的在轿厢里面声嘶力竭地痛呼道:“娘,亲娘哎,舅舅看着我被人打也不救我!”
孙乔氏登时瞪起双眼怒视着自家兄弟,目呲欲裂:“松雷兄弟,你也是家里独苗一根,知道家里从小对你的疼爱,你是觉得我做姐姐的没照顾好你还是怎么的?你就看着你外甥被外人欺负?你几个意思你!!”
乔松雷有口难辨,抓耳挠腮“他,他,他太不像话了,骂我不说,差点动手杀了人啊!那人不是看在我面子上说不定当场就把他结果了。”
“杀人?”孙乔氏眉毛一挑,“杀便杀了,不要忘了咱们什么背景,杀个把人还不是吃饭喝水一样么?”
乔松雷无语了,心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真仗着姐夫混得好就把国法当家规了。但是碍于对方长姐身份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无奈地吩咐轿夫们帮忙把屁股重伤的孙少虎抬到了床上,又让轿夫们去接一下大夫。
等他再走进孙少虎房间时候,孙乔氏正坐在孙少虎床头,抚摸着孙少虎的头发:“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告诉娘!老娘去给他打得屁股开花!”
一个模样清秀,大概也就十五六的小姑娘正拧着毛巾轻轻地帮孙少虎擦拭臀部,动作温柔,满脸心疼,不过纵使她再小心,还是触痛了孙少虎娇生惯养的尊臀。
孙少虎呲牙咧嘴,哭丧着嚎叫道:“不能轻点啊,你个小贱人是想我疼死好伺候别人么?明天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伺候别人去!”
孙乔氏狠狠赏了叫唤的孙少虎一个栗凿:“就知道欺负如花,她十二岁就跟了你,没功劳也有苦劳。有本事去把打你的人打了。”
“大姐,其实,其实小虎伤的不重,就是皮外伤,三两天就结痂了。”乔松雷喏喏地跟强势的大姐说着。
话音未落刚刚还在跟儿子温言温语的孙乔氏就如同六月里的天气一样翻了脸,远远地指着乔松雷的鼻子骂道:“我嫁到孙家了本不该说你什么,不过你还认我是你大姐的话我就不得不说了,这是受伤不受伤的事情么?你自己也算是在江湖上混着的人,你面子栽了怎么办?别人不给你脸你都打回去,今天那人当着你面打了你外甥的屁股那不仅是不给我孙家面子了,更是不给乔家面子,你竟然还帮他说话?嗯?是不是小虎跟你言语不敬了些你就想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你怎么不先弄死我?”
孙乔氏越说越激动,叉着腰站在乔松雷面前,指手画脚,唾沫横飞,把乔松雷训得跟个猪头似的。
在这个当口上,丫鬟来报说大夫来了,孙乔氏这才恨恨地收敛了些。
医生背着药箱进了门,跟乔松雷寒暄几句后便坐在了床边,看了一眼伤口,啧啧连声:“老夫看了这么多年病,啥样的都遇到过,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孙乔氏一脸紧张:“大夫,不打紧吧。”
大夫收起药箱:“不用吃药了。”
孙乔氏面上肌肉以一种可以察觉的速度颤抖起来,全身仿佛瘫软一样摔倒在椅子里,喃喃哭道:“苍天啊,我可怜的儿才十四岁啊,就这么要死了么?媳妇儿过几天就进门了啊。”
大夫诧异地看了一眼孙乔氏,笑道:“孙夫人真会开玩笑,这么点伤哪里用得着吃药?”说着手指着孙少虎的屁股:“血都没出,就流了点黄水。十天半个月的长好了就行了。”
孙乔氏又精神了:“能不能开点药,让他好得快一点?大后天还要娶亲呢!”
“哎哟,这可就要受点罪了,而且,不等好全乎了可不能行房,小伙子可得忍着点啊。”
“能去迎亲就行了,来日方长,小虎,听见了么?”
孙少虎趴在床上,眨巴着迷糊的双眼:“方长是谁啊?”
大夫捋着胡子,吩咐一旁侍立的丫鬟道:“去给我弄点高度的白酒来。”又转头对乔松雷道:“乔爷,劳您差个兄弟去老安那里借把刀子,跟他说是切开伤口用的,老安知道的。”
“切伤口?”孙少虎疑惑地重复了一下,随即拍着床板大骂:“娘,给我把这个庸医赶走!他妈的肯定跟那个混蛋是一伙的!!都是虐臀癖啊!这是想让我受二茬罪来的啊!!快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