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王横带着亲卫队返回府中。
陈睿与孔雀正坐在花亭中欣赏夕阳的余晖。
盛夏的傍晚,红霞满天,微风徐来,风中夹杂着树叶的清香。花亭旁的一颗梧桐树上,一只红嘴兰雀优雅的舒展了下翅膀。这只鸟卖相很好,红色的尖嘴;橘红色的双腿;黑黑的头顶上缀有洁白的花翎;两侧长着一对灰里透兰的翅膀;羽尾上有黑白相间的花纹。 叫声清脆悦耳,婉转悠扬。
陈睿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轻轻地抖动双唇。深沉低婉略带些忧伤的乐曲在小院中回荡着。
萧影刚好走到院门外,听见曲声,停下了脚步,看着亭中那个修长的身影,双眼有些凄迷。
王横刚好走到了小院门口,疑惑地看了看萧影,回禀道:“教官,都解决了。”
乐曲声截然而止,孔雀与萧影不约而同地瞪了王横一眼。
陈睿招呼王横进来,问道:“都清理干净了?伤亡怎么样?”
“一个都没跑了,亲卫队轻伤十人,暗杀部战死两人。”
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亲卫队刚刚到达四品,暗杀部也是一样。但是相比于追杀营的单打独斗,陈睿的部下更善于战阵。单对单或许亲卫队处于下风,但百人以上的战斗,亲卫队必胜,何况孔雀还将从烟雨楼拐来的刺客都派了出去。
萧影眨了眨眼,笑道:“追杀营的人?你可真是果断。”
“这些人留不得了。前日还曾刺杀你我,现在又想给我找麻烦。早点收拾了他们,我也好安插人手进去。”
陈睿看了看天色,对孔雀打了个眼色,道:“我先回房去练功了,晚上吃饭时叫我。”
孔雀了然的点点头,转身出了小院。
萧影看了看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小院,郁闷的跺了跺小脚,扭着腰肢,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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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朱雀桥边。
一座二层小酒楼就矗立在桥边。占地不算大,大厅里也就十来只桌子,大厅里装修的朴朴素素,门口挂着几只油灯笼,上书:有间酒楼。
这家酒楼开了也就月余,人们因为瞧着这名字实在是有些意思,没事了就进来坐坐。慢慢也就习惯了这个物美价廉的小酒楼。
楼里的客人都是些市井小民,偶尔也有走南闯北的客商。一个个穿着短褂,喝着小酒,牛皮吹得飞起,不时地吆喝掌柜的上酒。
沈洋走了进来,掌柜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客官是一个人?”
沈洋手中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答道:“小姐在外等候,你去通知三公子来此见面。”
掌柜的笑脸上波澜不惊,低语道:“小人这就安排人去找公子。请小姐从侧门直接进后院吧。”
这间酒楼就是陈卓盘下来,作为与陈睿、孔雀见面的据点,名字是陈睿起的。陈睿的原话是:毕竟开了个酒楼,若是生意不好,难以长久维持下去。所以一定要有个好名字,招揽客人,才有了这个别开生面的名字。后来观察,陈睿起的这个名字收益甚大。
孔雀与沈洋在后院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陈卓走了进来。
孔雀瞪了他一眼,“三弟,你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准备让我在这等你多久啊?”
陈卓赶忙赔笑,“二姐,小弟得到消息后就赶紧过来,可没敢有片刻的迟疑。”
“好了,不逗你玩了。大哥让我来告诉你,明日他光明正大的来找你,准备让你进鹰卫。”
“鹰卫?可是大齐皇家的鹰卫?”
“不错,陛下命大哥掌管鹰卫,曾有交代,‘谛听’在建康的负责人陈卓是个人才,若是有机会,可以拉进鹰卫里。”
陈卓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陛下发现我和大哥的关系了?”
沈洋摇头笑道:“事后,我曾与主公研究了很久陛下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觉得应该没有发现。”
陈卓放下心来,“若是能明着进鹰卫,我在‘谛听’中的地位必然会有所提高。现在我已训练了几个可用之人,安插在城中的大小帮派之中,慢慢安排他们逐渐进去高层。日后,建康城的地下势力,我们也会有一定的话语权了。”
孔雀点点头,“此事很好。关于后续的事宜,明日到鹰卫中与大哥见了面,大哥会与你细说。我们也不便久留,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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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陈睿带着孔雀、沈洋一并前往鹰卫。
在朱雀桥边看见了早早等候在此的陈卓,陈睿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招呼,带着一行人进了院门。
少了追杀营的百余人,院里有些空落落的。
陈睿在校场上等到了闻讯赶来的捕三、刑一。
两人来了,对于陈睿的架势有些疑惑,这位真想着在鹰卫大干一场了?还是想趁着追杀营不在,将此间的几十人一举拿下?
陈睿道:“我准备将鹰卫改制。从此鹰卫分为六处,一处掌管建康城的情报,二处大齐各州的情报,三处掌管北魏的情报,四处负责刑讯,五处负责奖惩,六处负责追杀,并监视整个鹰卫。”
捕三脸色一变,拱手道:“将军,此事还是等追一与捕一回来再说吧。”
“不必了,捕一在西昌侯府中逍遥自在,不会回来了。至于追一么,他若是回来了,也不会有异议的。”
刑一心底一颤,追一等人怕是完了,忽然觉得陈睿有些诡异的双眼是那么深不可测,低头做恭顺状,不再言语。
“好了,下面我宣布任命。陈卓任副统领掌管情报一、二、三处,处长由你自行任命。四处处长刑一,五处由沈洋暂领,六处由孔雀统领。捕风营在京中的都编入一处,刑讯营都归入四处,现在都先去宣布任命吧。”
陈睿带着几人回到了统领处,一进门,陈卓啧啧称奇,“统领真是好享受,属下佩服。”
陈睿笑道:“这些不日我就送往宫中,我可享受不了。三弟,情报处都交给你了,尽快掌握京中的一切情报渠道,安排我们的人。二处、三处给你半年时间,一一处理妥当,处长有你来定。另外将我们的情报网埋在鹰卫之下,名字就叫天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哥好用意。”
“士衡,你从骁骑军中调二百精锐过来,交给兴德。参谋部学员推荐一些过来。五处事情料理顺了,交给心腹之人。孔雀将暗杀部全拉过来吧并入六处,府中有亲卫队看护足以。”
沈洋与孔雀点头。
“士衡,随我去一趟刑讯营,这个刑一很有意思。”
“哦,主公说了有意思,倒是引起了属下兴趣了。”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刑讯营,现在改叫四处了,到了四处门口。挑开门帘,陈睿走了进来。刑一刚刚安排好事情,正做着沉思,看见陈睿进来了,起身相迎。
陈睿拉着刑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听得刑一云山雾罩,不明就里。
沈洋在四周观察了一会儿,瞥见了压在塌下的一些书籍,恍然大悟,知道了陈睿的用意。
沈洋笑道:“刑处长,在下沈洋,在主公身边混口饭吃。未请教处长师承何处?”
刑一看了看陈睿又看了看沈洋,笑道:“两位有话就明说吧。打听在下师门是要干什么?”
沈洋从怀中套出玉佩,在刑一眼前晃了晃,珍而重之的收好。
刑一瞳孔放大,颤声道:“可是矩子信物,你是何人,与易阳师兄如何相识?这玉佩怎么到了你的手中?”
“家师正是易阳大师,看来在下得尊称您一声师叔了。”沈洋跪下给刑一磕了一头。
刑一连忙扶起沈洋,疑惑道:“沈处长免礼。非是我无礼,有些话还是问清楚才好。
你何时入得师门?为何在陈将军麾下效力?”
“在下十二年前入门,师傅曾说,易羽师叔已将法家学说烂熟于心,外出游历去了。所以从未与师叔见过面。四年前萧鸾逼迫师傅出山相助,师傅将我暗中送下山。几经周折认识了主公,共谋解救师傅,对付萧鸾。刚才我四下观察,发现房中诸多刑具都是法家独创,师叔塌下压着的是师门唯一的一套《韩非子》真迹,这才知道了师叔的身份。”
易羽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我当年游历天下,曾在荆州出仕,任荆州主薄。后来得知法宣山的变故,才隐姓埋名混进了萧鸾的幕僚中。去年,被萧鸾任命为刑讯营校尉。”
易羽拉着陈睿、沈洋坐下,招呼人进来奉上香茗,又挥退了侍从。
陈睿笑道:“有师叔相助,掌控鹰卫指日可待了。”
易羽摇了摇头,“将军将萧鸾想的太过简单了。他利用鹰卫的钱粮秘密训练了数百人,暗中组建了暗部,掌控天下。鹰卫早已名存实亡,现在我们相当于白手起家,鹰卫对我们帮助实在不大。”
“此事我早有准备,师叔勿虑。不知鹰卫在各地的情报驿站可还算完整?”
“嗯,毕竟要对陛下有个交代,所以这些驿站都还算完整。”
“好,那营中那些人是我们能用的,师叔给我一个名单,其余的我准备另行处理。”
易羽点点头,摊开纸张给陈睿列了个名单。
陈睿看着手中的名单,有些惊异地问道:“这个捕二也是师叔的人?”
“不错,他是我早年收的弟子,叫做焦冥。随我一起加入了鹰卫,几年间表现出色,现在负责鹰卫在南齐各州的情报。”
“好,师叔真是未雨绸缪啊,真是解我了燃眉之急。这下鹰卫真是五脏俱全了,经营几年,不会比萧鸾的暗部逊色多少。”
易羽笑道:“将军满意就好。不知可有把握营救我师兄?”
陈睿与沈洋对视一眼,沈洋摇头道:“萧贼势大,贸然行动会让师傅的处境更加危险。好在陛下现在对萧鸾戒心以起,扶持起主公与萧鸾对立。我们慢慢经营几年,抓住萧贼的破绽,一举擒敌,然后再解救师傅与诸位同门。”
“好。如此将军但有吩咐,在下莫不应允。”易羽恭敬地躬身一礼。
陈睿扶起易羽,轻声道:“师叔现在还不便表露身份,萧贼那边还需安插一个我们的人。”
易羽了然的点点头,不由有高看了陈睿一眼。
陈睿拱手道:“鹰卫中萧贼的眼线还未拔出干净,日后再来聆听师叔教会,在下先告辞了。”
拉着沈洋转身出了四处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