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银河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茂密无边的高粱、玉米、谷子地里,此唱彼应地响着秋虫的唧令声,蝈蝈也偶然加上几声伴奏,吹地翁像断断续续吹着寒茄。柳树在路边静静地垂着枝条,阴影罩着野草丛丛蜿蜒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座村庄。
这时月牙儿调皮地藏进了云朵里,村庄中被一片漆黑静谧所笼罩,唯独东南角一处院落闪着几点灯火,宛如一朵昙花,在寂静黝黑的夜空中妖娆绽放。
小院不大,方圆大约十丈。土质的围墙有些高低不平,院中有两间正屋。一队兵士站在院里,不时地低声谈论几句。一条黄狗,颇有些不爽的朝这群陌生人哮了几声,终是有些畏惧这些人无形中散发出的煞气,低呜了几声,夹着尾巴跑了。
屋内点着油灯,灯光摇曳着散满了屋里各个角落。床榻上躺着一位青年,眉若刀削,目似朗星,鬓如剑锋,鼻如悬胆,身体修长,赤着上身,胸口缠着一条被血水浸透的纱布。正紧闭着双眼,俊脸上大汗淋漓,像是在噩梦中挣扎着。
突然,陈睿从梦中惊起,俊脸苍白,嘴里不住地喘着粗气,胸口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两幅画面:一副是自己身穿迷彩,在丛林冒着枪林弹雨穿梭。另一幅,是自己身披战甲,手持长枪,在敌阵中冲击。
陈睿拍了拍自己脑袋,记忆的浪潮夹裹着庞大的信息量不断地冲击,涨得他仿佛感觉头都要炸开一般。
陈睿本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名教官,在一次战斗中误中流弹,尸骨全无,之后就感觉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中飘荡着。随着一道亮光闪过,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陈睿强忍着头痛,在脑海中寻找着有用的信息。
现在是南齐永明八年,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陈睿,家族是南齐军中支柱。一天有一支兵马夜袭陈家,陈睿被母亲怀抱着亡命出逃。母亲在途中惨死,所幸一位神秘老人出手搭救,陈睿才幸免于难。之后随老人在山中学习兵法武艺,前年下山从军,想要查明当年缘由,以报大仇。凭着几次战功,晋升为破山军校尉。不想在一次战斗中遭遇伏击,重伤到此。
记忆的浪潮逐渐消退,已经疲惫不堪的陈睿抬头看了看周围。古色古香的家具,小桌上放着一盏油灯。摇头苦笑了一声,又躺回榻上,看着房梁发呆,心中却是翻起了惊涛巨浪。
永明,应该就是南齐武帝登基时定的年号,那么现在自己所处的朝代就是南北朝了。陈睿不由地有些欣喜,幸好当年自己很用心地研究过南北朝时的历史和军事。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带着兵马,攻下北魏,解救被鲜卑人奴役着的汉人。现在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这时一青年,身着褐袍,长相清秀,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见陈睿醒来,这青年大喜过望,说道:”校尉大人,您终于醒了,现在可好些了?”
陈睿看见来人,微微一笑道:“好多了,你且坐下,我有话要问你。”来人叫做沈洋,是陈睿军中长史。
沈洋放下碗,跪坐在小座上,等陈睿问话。
陈睿问道:“我昏迷了多久,此地是哪?”
“三日,舞阳县外一个小村庄内。”
问的简单,答得明了。
陈睿点点了,续问道:“破山军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沈洋面色一苦,略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三曲、四曲全军覆没,一曲、二曲损伤过半。现在驻扎在舞阳县外的一处山谷中。”
陈睿沉默了半响,说道:“等我伤势稍好,我们就回返军中。”沈洋见陈睿没有了谈话的兴致,吹灭了灯火,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陈睿回想起此次兵败,口中银牙紧咬,脸上一片愤恨之色。
去岁,南齐任命阴无鸠为阳平郡太守。此人不通军务,只知道玩弄权势,几次三翻暗示陈睿投入麾下,陈睿嫌其人品低劣,不肯服从。阴无鸠半月前强令破山军攻击北魏云林县,边境上被北魏一军人马(8000人)伏击。陈睿在战场中被暗箭射伤,险些送命,破山军几乎全灭。
陈睿暗俯道:“阴无鸠,你敢暗算我,我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天空中响起一声炸雷,电光印在陈睿的脸上,一片狰狞。
不多时,点点雨水击打着屋顶,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陈睿感到阵阵疲劳袭来,就着雨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