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鸿卓站到话筒前，说出口的是一长串感谢。

文慧男站在最外圈，心里暗忖，那位老者也姓宋，莫非和宋鸿卓是亲戚？在场的人都对老者存着一份敬畏，这位宋老爷子即便现在隐退江湖，当年也一定是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看他一身富贵气派，保不齐身份煊赫。

想到这，她不由得将整个大厅环视一圈，才发现这场庆功会的规模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大厅内的设施高档精美，每一处布置都充满典雅的小资情调。香槟玫瑰、水晶大吊灯、堆得比人还高的高脚杯群，甚至还有小型交响乐团现场演奏。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庆功会三个字的概念。

对于峰启来说，庆功会就代表胡吃海喝一顿和彻夜ktv欢唱。

如果宋鸿卓和宋老爷子存在某种关联，那他就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建筑师这么简单了。

如果宋鸿卓是豪门中人，那么他们之间的合约就显得很可笑了。有钱有势有地位有背景，却去参加100块就可以安排一次的廉价相亲，这样的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和她达成签约的呢？

“这次吉堃的成绩这么好，也归功于峰启网络对哲海的全力协助。文慧男小姐，就请你代表峰启网络说几句吧。”司仪向文慧男发出邀请，她这才发觉宋鸿卓的发言已经结束了。

人群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和她想象中的热情不同，几乎全都是质疑和诧异，连客套的礼貌都没有。那种诧异，不是如同宋老爷子在电梯里对她的年轻表现出的诧异，而是一种说不清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怪异感觉。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甚至听得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天哪，她是从城乡结合部跑出来的吗？你看她紧张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世面。”

“听说峰启网络整个公司总共只有十几个员工，我看这次的广告策划一炮打响是他们瞎猫碰到死耗子。你看这个文慧男衣着品味这么低劣，怎么可能做出有气质的文案来？”

宋鸿卓不悦地蹙眉，脸渐渐绷得有些紧。

这些人也太夸张了吧？为了照顾文慧男的经济承受能力，他挑选的礼服价位的确很一般，在他所处的圈子里的的确确是地摊货之类的档次。但是以他的审美，礼服的设计感并不弱。这些自视为上流社会翘楚的男男女女自我感觉未免也太好了吧？

文慧男双颊微微发烫，每走一步都觉得轻飘飘的找不到支撑。

除了在年级大会上发言，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而且这些人还是带着不友好的眼神肆意打量着她。

一个不小心，她的脚打滑了一下，差点跌倒。人群里发出低低的参差的笑声。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体重严重超标的她提着一只方凳吃力而焦急地在学生堆里寻找可以容身的位置，却被不怀好意的男生捉弄，每每寻到间隙，就被人刻意挪动凳子挤出去。

她就那样无助地站着，身边的窃笑声像夏夜草丛中沉闷诡异的虫鸣，就像此刻一样。

只是今天，在这里，再也不会出现一个叫廖子航的人，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像一个英雄，带着她穿过人群，来到最安全的地带。

廖子航说，抬起头，向前走就是了。

是的，抬起头向前走就是了。

文慧男一咬牙，大步走到众人面前，只说了一句话：“我相信我能做到，全世界记住吉堃的时候，也会记住文慧男，记住峰启网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宋鸿卓望着她纤弱却挺得笔直的侧影，嘴角掠过一丝笑容，带头鼓掌，便有掌声次第响起来。

司仪宣布大家可以自由享受美食酒水，庆功会才正式拉开帷幕。音乐重新响起，有人跳舞，有人交谈，没有人再注意文慧男。她松口气，一个人在自助餐桌边转悠。却不知道两双眼睛正在不远处望着她。

“这个文慧男还挺勇敢。”宋老爷子说。

宋鸿卓挑眉：“您不是应该都调查清楚了吗？”

“你可不要冤枉我。”宋老爷子摇头否认，“从你力排众议非要跟这家还比不上宋氏一个小拇指指甲盖的公司合作，我就猜到不简单。你自己也不知道掩饰。”

“我做过什么？”宋鸿卓疑惑。

“你从不把公事带回家，却独独把文慧男撰写的策划案随身携带，有事没事翻出来看，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以为我看不见你偷着笑？”

“我有吗？”宋鸿卓装作失忆，却不自觉呵呵笑起来。

“我可从来没调查过这位文慧男小姐。今天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

“怎么样爷爷，很不错吧？”

宋老爷子不置可否：“眼睛里东西不多，倒是干净。但就凭这样就想从我手里拿走股权书，未免笑话。”

“我没想用她换股权转让书。我会用我的能力来换。”宋鸿卓很认真地说。

“干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呢？”景彤走过来，顺势挽住宋鸿卓的手臂。

大厅里人来人往，宋鸿卓不方便避开她，任由她靠在身边，嘴上说：“爷爷问我度假村的事呢。”

“今天就不要谈工作了，好好放松一下吧，我的总经理！”景彤说着，忽然伸手摸摸他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看你，都瘦了。”

文慧男正走过来，听到这一声总经理，不觉愣了。

宋鸿卓连忙岔开话题：“文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有客户急着找我，我得先走了。今天谢谢各位的招待。”文慧男才想起来她是过来告辞的。

“我送你。”宋鸿卓彬彬有礼地指引文慧男往外走，借机摆脱了景彤的依靠。

电梯前，宋鸿卓再次向文慧男伸出手：“文小姐，真的要谢谢你，你的创意带来我的成功，吉堃二期楼盘结束销售之后，我大概就要升职了。”

“我听到了，总经理。恭喜你。”文慧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有辨不清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