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宋鸿卓不由分说将她猛一拉,拉到自己前方,又轻推着她走进房间,将她按坐在沙发上,自己转身走进浴室放热水。出来之后又转到床边,拿起床头的棉质睡衣递给她。
“去冲个热水澡,衣服脱下来我帮你送去洗衣间烘干。”
文慧男这才安下心来,感激地笑笑:“不用了,我……”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需要这么客气吗?”宋鸿卓不容她反对,一伸手拉她起身,一路把她送到浴室里,又帮她把门关好了。
听到浴室里传来该有的动静,宋鸿卓满意地勾起嘴角。他走到沙发上坐下,两条修长的腿悠闲而绅士地交叠,顺手抓起矮柜上的电话。
“送杯姜茶上来。”
一只被雨打湿翅膀的小麻雀从天空飞来,落在飘窗的铝合金边沿上,好奇地歪着脑袋,隔着玻璃打量房间里嘴角含笑的男人。
大堂经理对拎着一幅还未拆封的画框,走进旋转门来的景彤微微俯身问好。
“1380的那幅旧画已经处理好了吧?”景彤问道。
“是的,前天上午接到景小姐的电话之后就派人取下来了。”
景彤满意地点头,径直往通往客房的电梯间走去。
大堂经理跑几步追上她,说:“宋先生正在房间里,要不要先打个电话通知他?”
景彤一愣:“鸿卓?”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来过,怎么会突然过来了?也好,正好让他看看她选的画是不是鸿菱姐喜欢的风格。
“不用了,谢谢你。”她朝经理笑笑,想着就要见到宋鸿卓,脚步变得雀跃,甩下经理一个人站在原地。
文慧男从浴室走出来,正看见宋鸿卓环臂站在落地窗前,眼尾狭长,蓄满一种深沉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释然。
宋鸿卓知道她正看着他,却没有转身,只说道:“把那杯姜茶喝了吧。”
文慧男端起茶来喝,整个房间充满宁静。
宋鸿卓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声音低沉:“你知道这个房间的故事吗?”
文慧男摇摇头。
“有一个富家女,她爱上了一个穷得连饭也吃不起的流浪画家。她为了那个画家,宁愿放弃出国念书的机会,宁愿放弃继承家产,宁愿从亿万豪宅搬出来和爱人一起窝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屋。画家为了她,也放弃了四处流浪过自由自在生活的理想,安顿在这个喧嚣的城市,违背自己的心去创作商业画作。渐渐地,画家的才华和灵感被虚伪苍白的商业画磨得千疮百孔,他的脾气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两三个月也画不出一幅画来。富家女想方设法想让他开心。她一个人没日没夜同时打好几份工,终于存够钱,在画家生日的那天,带他来到这里过了一夜。1380,这个数字是这座城市的窗口。画家惊喜地发现,站在这里,在这扇窗前,这个城市流光溢彩的风景让他的灵感再次喷涌而出。”
宋鸿卓声音放得很轻,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惊醒这房间里的回忆似的。文慧男为了听得更清楚,放下茶杯,不知不觉一步一步靠近他。他却忽然停住了,不再往下说。
“后来呢?”文慧男问。
宋鸿卓向她微微侧过脸,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眸里沾染了雨水的潮湿。
“那夜之后,画家一连画出了好几幅精彩的作品,但是很快灵感又消耗殆尽。他时常一个人来到这座酒店下,仰头凝望1380房间的飘窗。富家女明白,1380已经成了画家的精神依赖。为了让他开心,为了不埋没他满身的才华,富家女拼尽全力赚钱,但是所赚的钱也只够租下这个房间一个月。画家的画在市场上有了一些起色,这个城市的画坛渐渐听见了她的声音。但是一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没有了这间装满灵感的房间,画家的未来又将充满暗礁。富家女已经没有能力再帮助画家留住这个房间。为了心爱的人,她回头求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为了让女儿彻底摆脱这个社会底层的流浪者,用买下1380送给画家来交换富家女和画家断绝关系,并要求她立刻嫁给一位银行小开。富家女和画家在1380度过了最后一晚,第二天清晨,她从这扇窗一跃而下。”
“她死了?”文慧男不敢置信地用双手捂住嘴巴,眼睛里很快翻上一层泪水来,“那个画家呢?”
“从这个城市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宋鸿卓深吸一口气,从回忆里走出来,转头看见她眼中的泪光,不由得浅笑,“这只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
文慧男显然还没有从故事里走出来,红着眼眶喃喃自语:“她死了?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了?”
忽然感觉到面前两道探究的眼神,她这才回过神来,顺着宋鸿卓的目光,看到自己把他宽大的睡袍当被子似的裹在身上,不留一点缝隙。因为领口太大,两只手还死死地将衣襟拧在一起抓着。
更要命的是,她什么时候离他这么近了?!不过是一抬头,竟然几乎要和他脸贴脸了!
文慧男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一脚踩在拖在地毯上的衣摆,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宋鸿卓伸手去扶她,却被她慌乱的手所使出的慌乱的劲道带着一起跌下去。情急之下,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按在地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
但事实上看上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和姿势已经足够暧昧。
文慧男瞪大眼睛,脸部五官、甚至每一根眼睫毛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那是一种灼热的温度,很快让她从脸到脖子到身体,都不知所措的发烫。
宋鸿卓的另一只手正被她枕在脑后,他微微用力想抽出来,手臂却传来反作用力,刚抽出一些,又反弹回去,四片唇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碰撞在一起。
文慧男眼前猛地蒙上一层雪白,脑中轰轰作响,整个世界在耳边疯狂地蜂鸣。
姜茶的味道侵入宋鸿卓的唇齿,淡淡的红糖的甜味令他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门外“滴——”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鸿卓,你看我带什、么、来……了……”景彤欢愉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前的景象让她暂时失去了反应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