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时节,咋暖还寒时候。从小窗遥遥望过去,已经是一片新绿,嫩绿色的,喜人的紧。人道一年之计在于春,正是好时候的开始,所以明亮快活,满眼的是希望。只是与林玉清来说,这陌生的环境却只叫她的眼里充满了绝望。
这已经是林玉清在这个陌生年代的第十七个日子了,可是她还是觉得这是一场梦,午夜回醒时,她仍旧躺在自己柔软温暖的大床上,而不是窄仄潮湿的下人房,八个人的通铺,冷硬的木板床。她多希望,自己仍旧是二十六岁的单身白领,而不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小丫头。
十七天前,林玉清从床上一脚踏空,再醒来时,已经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抽抽噎噎地趴在她的床边,稚嫩地小脸上满是惊惧和后怕。据这小丫头说,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是清河县刘官人家的侍女,妙龄芳华,姿容艳丽,被这家的刘大官人相中,几番缠她。今次便是是被刘大官人正室吴氏撞了个正着,碍着刘大官人的面子,这吴氏没有当场发作,在过后寻了她一个错处,好顿毒打,当时这身子就闭过了气去。
林玉清想着,只怕正是这时候,她莫名其妙的踏了空,上了这身子。
想想都觉得惊悚,这是借尸还魂吗?
那她呢?林玉清呢?是死了,还是消失了?
现在的一切对她都是陌生的,她甚至不知道这身子主人的全名,跟她较好的那小丫头只叫她莲姐姐,林玉清也不敢多问,生怕漏了什么马脚,指不定就被人当做“秽物”架火烧了去。
“呀,姐姐,你怎生起来了,快躺下,快躺下,别吹了凉风,你身子还没完全好,中了邪风,可是更伤身子!”推门进来的正是一直照顾她的小丫头西锦,她转身急忙关上门,推着她进到里面,“姐姐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娇娇软软的声音还带着童音,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扶着她坐上了床。
林玉清这才发现她的衣服有些潮湿,头发上也是,转向窗外讶然道:“下雨了!”
“可不是,牛毛小雨,淅淅沥沥的,好不讨厌!”西锦不喜欢雨,皱着眉头抱怨,“今天刚晾上的衣服!这还不知道几时能放晴,三奶奶吩咐我洗的罗裙,今天只怕干不了了,我少不得又要挨骂,真倒霉!”
林玉清听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只是轻轻笑了笑,拉着西锦的手,应道:“别怕,待会你将衣服拿到这屋,我们找东西熨熨,干得快!”
西锦一愣,“什么熨熨?怎么熨?”好生惊奇的样子,一双杏核眼里都是好奇。
林玉清呆了一呆,才想起这是古代,自然还没有电熨斗这种家常电器,她下意识地捏紧手掌里的小手,西锦的手很小,五指间却全都是老茧,厚厚的一层,她暗叹了一声,浅笑了起来,“你去找个能装热水的铁盒子,把热水装在里面,用它来烫衣服,既平整又干得快,三奶奶瞧见,定不会骂你!”
“莲姐姐,你好聪明,我这就去弄!”小丫头也是心眼活泛的,一听就懂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立即风风火火的冲出去。
林玉清好笑地看着她冲进小雨里,复又怔怔地看着窗外,一片乌云飘来,蓝色的天空开始转暗,却仍旧剔透着,像是蒙了块黑纱的碧蓝珠宝,一掀开,晶莹澄清。如今晨霭袭来,将天空压得极低,似乎伸手就能够到。这样的天空是不常见的,她是在山东读的书,那里的天空终年灰蒙蒙的,见不到一点蓝白。
倒真是古代的天空,纯净没有污染。
也不知道西锦几时回来。
这几日,林玉清总怕遇上人,生怕行差就错泄了底儿,也怕遇上那好色的刘大官人和他那狠毒的正室夫人,借着养伤的由头生生在屋子里闷了半个多月。如今下了小雨,府里的人多半会躲雨去了。林玉清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在墙角取了一把破旧的油纸伞,批了件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潇潇烟雨中,绿荫春显,飞絮绕阁,晚来轻雨沾笛音。
当真是好诗意。
只是林玉清的心思却不在此处,踏着如歌的青石板,一身朴素的青衣,腰间悬着长长的流苏,满头青丝只一根普通碧簪斜插着,目光中满是幽婉的黛色,一脸清淡的忧愁,她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不知她此时如含苞的青莲般在外人的眼里如何美得温柔典雅。
“莲儿?”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叫,从她身后假山的侧面转出两个人来,领先的身量略矮,身体微微发福,白净面皮上,双眼微垂,透出惊艳之色,两三步紧到她面前,伸手欲捉她把玩腰间流苏的手,“莲儿,可是大好了?真真是心疼死我了,那婆娘竟如此的狠心,生将个玲珑的玉人儿毒打成那般摸样,可是心疼死我了!莲儿,怎生出来吹凉风?走走走,去我屋去,看这小手凉的,可心疼死我了!”
林玉清冷不丁被他捉住了手,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抬眼看去,男人眼里的淫 邪 浪 荡像是沸水一般灼着她,让她狠狠打了个冷颤,急忙挣开他的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在这里,她只识得西锦,对其他人全然的陌生,不禁有些后悔出屋的决定。
那男人被他挣了手,有些不快,脸一下沉了下来,耸拉的三角眼里都是阴鸷,看了一眼身后的另一男子,似乎挂不住面子,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带,拉入怀中,紧扣住她的细腰,“好个不知好歹的浪蹄子,勾搭了老爷我,还拿上情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