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清愣怔了好久，才起身将两个小瓶收了起来，犹豫了片刻，从枕头下摸出瓷白的小瓶，挖出一块晶莹地膏体，对着菱花镜，仔细地涂在脸上。

菱花镜中倒映出她的脸，好像熟悉，却又无比的陌生，似是而非。云鬓高挽，除去脸上肿起的巴掌印，清丽脱俗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她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恼了起来，用袖子将脸上的药膏抹掉，疼地直吸气，赌气地上了床，用被子蒙了头。

心中悒郁，左思右想的不得安宁。

那武姓少年说的对。设身处地的想，秋水如此待她也情有可原。亲眼目睹自己好姐妹的不幸、好友的背叛，对其他人心生戒备和敌意也无可厚非。可是她呢？被狠狠一耳光打下去，还要扬起笑脸说谢谢吗？

可她的委屈又对何人说呢？

心里装着事儿，睡也睡不着，林玉清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却在不断的计算着时间。

晚上，那个……公孙会不会来？

她揪着被子，有点发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一次次期待着公孙的到来，也许她只是觉得公孙放荡爽朗的性子，定会理解她被困在这里的不安躁动和惶恐。

刚入夜，林玉清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静静地守着小窗，任由夜风的将脸颊上的温度吹拂而去。

心也由期待，慢慢转凉。

“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极低的敲门声，林玉清一怔，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了起来，心想这道士倒真是听进了她的话，上次她说他翻窗而入是出格儿的事儿，今次，他到学了礼数，知道敲起门来。

她掠了掠鬓发，起身去开门，又想起自己在床上萎靡了大半日，指不定此时蓬头垢面的，便急忙对着月光在菱花镜中照了照。脸上的指痕越发的肿了，隐隐地酱紫色，看着有些骇人，林玉清有点懊恼，早知这样吓人，先前就不将那些药膏抹掉了！她急急摸出小瓶子，点了在脸上，才匆匆去开门。

只是看清外面的人，林玉清抿起了嘴。

“姐姐，快进屋，别沁了凉风。”西锦打了展小小的灯笼，如萤火一般，推着林玉清进了屋，反手将门关好，轻声道：“姐姐怎么不点火？”

她放下手中的小灯笼，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了吹，点上了蜡烛，转身看着林玉清的脸，眉头紧皱，“姐姐上药了吗？怎么肿的比早上还严重？脸色也这么差？”

林玉清回过神，勉强扯了扯嘴角，强笑道：“上过药了，没什么大碍，看着厉害罢了。”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西锦笑嗔着：“早上忙，没来得及细细看看姐姐，心里一直不放心，下了职就过来看看。”她将火折子揣回怀中，扶着林玉清上了床，一低头便瞧见林玉清没来得及收好的瓷白小瓶子，便随手拿了起来，嗅了嗅，惊讶道：“呀，这是什么？真好闻。”

林玉清心里一紧，伸手接了过来，往枕下一塞，模糊道：“涂伤口的药。”

西锦看着林玉清眨了眨眼睛，忽而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哟，姐姐，不过是涂伤口的药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看看，还能给你瞧坏了？”

她故意咬重“涂伤口的药”，眉开眼笑的揶揄道：“我看不是药怎么重要，而是送药的人重要吧？”

林玉清脸一红，好在屋里的蜡烛昏暗，影重不定，西锦看不清她的脸色，她强自镇定，话音里却带着一丝慌乱，“瞎说什么呢，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就是瓶药罢了。这么晚了，你还不赶紧回去，明天起晚了，仔细三奶奶惩罚你！”

“姐姐不要岔开话题吗！我看姐姐是害臊了，这都开始赶人了！”西锦笑嘻嘻地，暧昧地对着林玉清眨眼睛，又笑道：“我就说，武大哥这人是顶好的，姐姐接触久了，定会喜欢他的。”

林玉清这才明白西锦说的是那武姓少年，心中大定，不由冷静了下来，低下头，掩下眼中的神色，温婉地一笑：“你说的是，那少年性子的确是极好的，以前是我手低眼高。可是西锦，这玩笑话，你我私下说说就是，莫要传出去，影响了那少年的名誉。”

后半句，林玉清敛了笑意，说的认真，神情也是严肃。她知道，那少年能进七奶奶后院来看她，定是西锦从中帮了忙，也许现在，这不见得有什么，可是这是古代，讲男女大防看的比天还大，他一介男子，出入七奶奶的后院，总是不妥。

西锦一愣，从没见林玉清露出这般颜色，回过神来，只嚅嗫地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林玉清笑了笑，却见西锦看着她发呆，问道：“怎么了？我的样子很吓人？”

“不、不是，只是觉得姐姐好……，好……”西锦偏着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形容，只是笃定地使劲一点头，感慨道：“姐姐真是不同了！姐姐不喜欢，我以后便不说了。不过，武家哥哥照我和姐姐都要大上许多，听姐姐叫他少年还真是不习惯。”

林玉清抬头瞧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机会，搞清身边人的关系，说不定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尽量自然地说道：“以前接触的少，到不知他的姓名年岁呢！”

西锦心想也是，以前的莲儿可没有如今这样的平易近人，人长得漂亮，便自觉高人一等，对周围的人很是不屑。

“武家哥哥，名植，好像起了字，因为他家世两兄弟，府里的人都喊他大郎，只有我们这新近的丫鬟们喊他哥哥，姐姐要是不惯喊他哥哥，便叫大郎就好。”

“大郎？”

武大郎？

“是呀，武哥哥还有弟弟，叫武松，这兄弟俩倒真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般，武大哥善文，待人温和有礼，武二哥习武，急侠好义。”

武松？

这两人的名字似乎响彻在自己的脑海里，振聋发聩的嗡嗡作响。

西锦的嘴，在她的面前一张一合，她似乎完全听不见，武松？武大郎？如此熟悉的名字……那么，她是穿越进了《水浒传》中，还是只是穿越重生在了宋朝，人名不过是偶然的相同而已？

莲儿……莲……

一直隐藏的隐藏的恐惧全部涌了出来，林玉清模糊了双眼，全身簌簌发抖。

“那我呢？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