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寺的小佛堂内,卫琬静静跪在佛前念诵经文,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只看她振颤不定的睫毛,便可知她心中乱得很。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没有起身,只是回过头去,睁开了眼睛。萧杞风仍是一身月白锦袍,俊朗面容上含着温柔的笑意,“琬儿可是有什么急事?叫茗儿来说一声就是了,何苦要拿出那枚玉佩来,我这些日子确实是忙了些,这不一有空就来见你了?”
他笑着将她扶起来,将一枚碧绿通透的玉佩放到她手中,轻轻拍了拍道:“我送你玉佩是要它日日代替我陪在你身边的,下次再不许把它摘下来了,知道吗?”他的语声温柔而宠溺,然而卫琬唇边的笑容却微有苦涩。
“那日的琴弦和鸾鸟是怎么回事?”她轻轻开口,清澈眼眸与他对视。
听得她如此问,萧杞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直至消失。“琬儿,我不想骗你,既然你已经想到了,那我不妨开门见山的告诉你,总好过你去听信旁人的闲话。”
卫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萧杞风颇为无奈的看着她,低声道:“那日我被皇兄留在宫中,手下人又不在身旁,不得已才让承钧来给你传个口信,谁知……就惹出这一场祸事来。”
卫琬秀眉微蹙,不解地问道:“这与在皇宫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
萧杞风叹了口气,“我那三弟素来是个风流的性子,凡是他看中的物事必要到手,人也是这样,我生恐他打上了你的主意,才安排了让你以歌声引来鸾鸟之事,”他颇含歉意的看了看她,“鸾者凤也,既有了这样的征兆,皇兄定然不会将你随意赐婚……”
一语未毕,卫琬已然苍白了脸色,恨恨道:“倘若你的好皇兄临时起意将我纳入后宫,你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落了空!”
萧杞风柔声道:“怎么会呢,还有皇嫂在那里,况且皇兄也不好女色,”他伸手欲揽住她的肩膀,“琬儿,我是做了万全的打算才这样做的,不要再生气了。”
“你若真怕皇上将我赐婚给他,索性来相府提亲不就是了,何苦要这般藏着掖着?”卫琬含泪问道。
萧杞风见她神情凄苦,轻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抚慰道:“如今我地位尴尬,虽说是皇上的弟弟,却与他并非一母所出,你是左相长女,娶了你无异于是在拉拢左相的势力,万一引来了皇兄的猜忌,我一人赴死无惧,却恐连累了你的大好年华。”
卫琬从他怀中抬起头,惶然道:“你的意思是……不能娶我?”
“怎么会呢,”他颇为爱怜的撩开她的额发,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我正在为这件事筹谋,你且耐心多等些日子,我一定将你娶回王府去,难道你等不及做新娘子了?”
卫琬面色一红,嗔怪的捶了他一拳,“胡说!”萧杞风笑着将她重新揽紧,然而在避开她视线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了避嫌,萧杞风先离开了龙华寺,卫琬又在佛前念诵了两遍心经,方才走出佛堂。然而茗儿并未在平常等着她的地方候着,卫琬等了片刻不见她的人影,便自行走出寺来。然而不仅是茗儿不见了,连相府的马车都无影无踪。
卫琬一下子心慌起来,龙华寺建于帝都郊外,乘坐马车也要大半个时辰才能回到相府。况且今天上香的人极少,寺外已是山林,出了寺门便是一片荒凉,路上连马车也见不到一辆。
正在她等得心焦,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远处却有一驾马车缓缓驶来。看那马车的豪华程度,想必是来自帝都的富贵人家,卫琬正待上前求援,身后却忽然有人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便将她拖进了林中。
卫琬登时心跳如擂鼓,想要奋力挣扎,那人的一双铁臂却牢牢钳制住了她,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她想要去咬那人捂在她嘴上的手,那人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意图,狠狠用手指钳住了她的下颚。
耳边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是我,萧承钧。”
卫琬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萧承钧虽风流名声在外,但总比在林中遇到歹人要好得多了。见她停止了挣扎,萧承钧便放开了她,却将手指竖起来“嘘”了一声,“别出声。”
他们此时正靠在一棵大树后,卫琬见他神情凝重,便没有开口。直到那驾马车驶入了龙华寺后,萧承钧才探出头看了看,一语不发的拉着卫琬向帝都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的马车呢,茗儿呢?”卫琬看他一脸严肃,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听得她发问,萧承钧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问我怎么回事?”他嘲讽的笑了笑,“你若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妨去问问那个今天约你到这里来的人罢!”
卫琬一双脚仿佛生了根一样定在地上,“你胡说!”
萧承钧好笑的看着她,指着龙华寺的方向道:“你可知方才那马车里的人是谁吗?”他停顿了一下,“皇兄今日不知怎的听了钦天监的挑拨要来上香祈福,有人便居心叵测的建议皇兄微服前来,真是唱的好戏码,天子微服上香巧遇美人,可不是合了之前鸾凤呈祥的好兆头!”
卫琬愣愣的看着他,心底却是一片冰凉蔓延上来,萧承钧上前来拉她走,她却侧身躲开了他。萧承钧伸出的手落了个空,脸色越发的严峻起来,冷笑道:“倒是我枉做小人了,皇妃的荣耀又是哪个女子能抗拒的,枉我以为你与寻常女子不同,却还是看走了眼。”
卫琬猛然抬头看着他,清亮的眼眸分外凛厉。她哑声道:“我从未想过要与皇家有甚干系,”说话间,两行清泪已然流下,她狠狠用衣袖抹去泪水,“与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劳烦你告诉我茗儿在哪里,我要回家!”
她本以为萧承钧还会再抢白她几句,没想到萧承钧却忽的笑了起来,“你家的下人自然已经被二哥打发的远远的了,我送你回府便是。”
说着,他已经凑近来拉住了她的手腕,虽然还隔着衣袖,但未免还是不合礼数。卫琬想要甩开他的手,然而他却握得更紧了,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极致完美,然而那眉眼之间却依稀浮现出了萧杞风的影子。
卫琬没有再挣扎,只是低着头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