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已经连续行军两天两夜了，部下再精锐也挡不住疲倦来袭。

“主公，不如就近驻扎，歇息一晚吧？”关靖身为一个文士，更是快要昏厥，他实在已经有些忍受不了这种长途跋涉了。若是此刻有镜子，他一定会被自己的模样给吓到：黑眼圈浓厚得跟熊猫有一拼，形销骨立，几乎没有人样了。

公孙瓒面色一寒，冷哼了一声道：“要绕过长城，自渔阳郡西北的间隙处直穿广阳郡。中途若是歇息的话，姓孙的那小子定然会抢占了先机，绝对不行！”

关靖无奈，只得强打起精神来跟上。

公孙瓒，是个狠人，不光对别人，也对自己。他狠得下心这样透支精锐部队的体力，为的就是抢先攻占蓟县，杀掉刘虞而后快。

好在白马义从并非寻常军种，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固然有些不近人情，对他们而言，还算是过得去，加上公孙瓒积威甚重，倒也没有多少人有异议。

与此同时，孙奕则是才刚刚追上事先离开的田畴。

“子泰，子泰且慢！”

田畴归心似箭，冷不丁听到后方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不由勒住缰绳，向后张望，发现追来的正是孙奕，以及一大队兵马。

他不明所以：“明昭，你这是？”

“来不及了，我等同行，边走边说。”

孙奕焦急的样子让田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一大队人马莫非是同去蓟县的？”

“不错。奉孝觉得，公孙瓒那厮会声东击西，对州牧大人不利。”

田畴一听便反应了过来，他原本是被公孙瓒发兵的消息所震惊，忙着回去通报，没来及细想。如今孙奕这么一说，他顿时了然，暗叫不妙：“你是说，他想依仗兵力多，让你顾此失彼？”

“正是。”孙奕凝重地点点头，直视田畴道：“子泰，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田畴默认，他心中有数。消息传递到渔阳时，公孙瓒多半已经出发，而现在又耽搁了些时辰，恐怕追不上孙奕了。但愿那群幽州官兵争点气，多抗一会儿才好。

一晃又是一日过去了。

在蓟县州牧府的刘虞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犹在案前批阅简牍，不时地停下来揉揉发涨的太阳穴。上了年纪后，这体力是一天不如一天，但担子却是越来越重了。

“也不知子泰见到明昭了没有。”一想到孙奕，刘虞心中也有些欣慰。他生性不好斗，只希望做个让百姓过上舒心日子的封疆大吏，因此，原先那个印花税让他很满意，正寻思改天把孙奕的位置拔一拔，由他来主持整个幽州的内政，特别是钱粮这一块。

“报！大人，公孙将军率人于城外求见！”

刘虞手中不由一顿：“公孙将军？公孙瓒？老夫记得，似乎并未有何事情征召啊？”

“这……公孙将军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刘虞皱起了眉头，此时虽然朝纲败坏，大多原本的旧例已经作废，但最起码的，月禄二千石以下的郡守，没有命令，不得私自出自己的领地，这一点，在尚算稳定的幽州一直以来都还是这么干的。

前次因为讨伐董卓，孙奕与公孙瓒助拳，也是明确得了自己的命令才能离开的，但这一回，公孙瓒到底意欲何为？

犹豫了一下，刘虞还是让打开城门，迎公孙瓒进来。

城外，面带倦色的公孙瓒看了看旁边几乎已经昏死的关靖，平静道：“再坚持一阵子，进了城，先歇息一晚，再做行动。”

这么多天来，总算听到公孙瓒说“歇息”二字了，不少人也顿时放松了下来，精神防备一褪去，所有人的疲倦全都上涌，哈欠连天。

“开城门！”城墙上有人高声叫道。

公孙瓒心中一喜：大事成了一半了！

等进了城，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州牧府，然后找地方让部下歇息后，公孙瓒顾不上疲惫，前来觐见刘虞。

“伯珪啊，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刚看到公孙瓒的样子时，刘虞也是吓了一跳：眼前的壮汉虽然依旧高大挺拔，但憔悴的几乎像是垂死之人，脸上的风霜比自己这个老头子加起来还多。

公孙瓒沉声道：“塞外军情紧急，末将来不及歇息，奔驰三日三夜，总算赶到！”

一听是塞外胡人的军报，刘虞心中吃紧，也顾不上询问公孙瓒的身子了，急切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和了吗，怎么又有军情了？”

“那群狼崽子如何能喂饱？”公孙瓒扯了个谎，脸上则是不改严肃：“末将一路与之相斗，好不容易甩开了，才从北面进关的。看样子，他们这回是想直接来攻打广阳郡啊！”

“什么？”刘虞大惊：“为何老夫都没有接到任何情报？”

公孙瓒早有应对，当即抱拳道：“据末将所知，边关的守军几乎已经屠戮殆尽，连孙太守的渔阳也挡不住，已经流窜别处。末将别无他法，只得亲自来报。”

“好，你做得好……”刘虞有些手忙脚乱，他现在身边几乎没几个可用之人，唯一的田畴恰好被派去渔阳了，照公孙瓒的说法，此行恐怕会有去无回了，不禁有点病急乱从医道：“伯珪可有良策？”

“恕末将直言，大人此时应当加紧防备，闭好城门，若是胡人直冲蓟县，大人有所不测，则幽州没了首领，必当大乱！”

“好，便依伯珪所言！”

公孙瓒的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哼，刘虞老儿，过了今晚，便是你的死期！

他的想法很简单：用胡人瞒骗刘虞，让他把城门关上，将兵力集中到城墙附近，随时待命。此时州牧府必然空虚，而自己歇息一晚后，恢复了精神，便可发起突然袭击，干掉刘虞。并且，即便此时孙奕带兵到了，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会被守卫拦在外面，只能等着里头大屠杀结束。

这，就是他的毒计。

刘虞丝毫没有觉察，反而放松了下来，这次看公孙瓒的眼神就温和了许多：“伯珪啊，此次事了，便是全赖你的通报之功了。前番对你多有误会，因此不免冷落了你，还望伯珪以国事为重。”

“一切都是末将分内之事！”

看着公孙瓒这般识大体，刘虞更为高兴了，不禁脱口而出：“哎，说来惭愧，老夫当日还暗地里让明昭监视你的动向来着，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而公孙瓒的心思早不在絮絮叨叨的刘虞这边了，心中一片冰冷：孙奕一直在监视着自己？那么，他很可能就快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