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景彦的经验,新妇必定还在房内端坐。没想到沈袖知根本没坐着傻等,早就换好寝衣躺下了。
景彦气得跳脚,“你……还懂不懂规、规矩?”
沈袖知披上外袍,轻笑道:“世子如约归来,先去洗漱醒酒吧。”
“不……不用,”景彦扶住墙,“我……就来点个……卯,把你打晕,去……菀菀那里。”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计策。”沈袖知笑道,“那也要梳洗整齐再去,否则不是熏坏了你的菀菀?”
“有……道理。”景彦晃晃悠悠进了浴房,刚进去没多久,乔若菀的丫鬟凝冬提了食盒过来。
凝冬轻声道:“我们姨娘听说世子醉酒,亲手熬了醒酒汤。”
遇青嘴快,冷笑一声说:“你们姨娘恨不得来新房伺候吧?世子叫了水,正在沐浴,回去告诉乔姨娘别等了。”
凝冬面色一白,放下食盒匆匆回去。
遇青翻了个大白眼,丹樱道:“这是来打探的,想必还有后手。”
遇青掐起小腰,“来就来,谁怕谁?”
丹樱笑出声,请示了沈袖知,将食盒提了进去。
等景彦从浴房出来,酒醒了一半,他从床上抓了把花生,边吃边道:“你自己歇着吧,爷要去看菀菀。”
他以为沈袖知会哭哭啼啼大加阻拦,没想到她不仅不闹,还亲手盛了碗汤。
“这是乔若菀送来的醒酒汤,先喝了再去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好意?”
“有道理!”景彦接过碗,两口干了。
“刚才乔姨娘的丫鬟来过,想必还会再来催的,世子不若先在床上坐一会儿,好让那丫鬟帮您提灯。”
景彦气道:“我自己没丫鬟小厮吗?”
“当然有,还有管事嬷嬷呢。不过您疼爱乔姨娘,还是等她的丫鬟来吧。”
景彦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凝冬,但是他脑子还未完全清醒,稀里糊涂就坐下了。
沈袖知心里默念,“一、二、三。”
噗通一声,景彦倒在床上。
其实哪个丫鬟提灯并不重要,沈袖知跟他掰扯半天,就是在等药效发作。
麻沸散,主要成分是曼陀罗花,沈袖知自己就会配。适当调配药量,让他能听能说,就是不能动。
景彦浑身瘫软,挣扎半天也动不了,恨声道:“沈袖知,那醒酒汤里有什么?”
沈袖知倚在旁边,一手撑着下巴笑着看他,“那我怎么知道,你得问你的好菀菀呀。”
“你个悍妇!”
沈袖知笑道,“世子像软脚虾一般,自然没我凶悍。”
“当初你大姐嫁进来,新婚当晚也是恪守本分,你竟然敢胡来?”
“嗯,敢的。”
景彦气得要命,却毫无办法,沈袖知又道:“世子心心念念的菀菀也不知在做什么,话本子里头说,做姨娘的会想尽办法叫夫君过去,最常用的一招就是犯了心疾。”
刚说完门外就有动静,凝冬果然来了第二次。
这回凝冬直接在门口喊:“世子爷,姨娘心疾犯了!”
沈袖知噗嗤笑出了声,轻声道:“话本里写得真准,那笔者也不知听过多少家长里短,才写得这般真切。
“这会儿乔姨娘应该疼得很,若是晕过去,就更合适了呢。”
果然,凝冬道:“世子爷,姨娘疼得都快晕过去了!”
沈袖知忍俊不禁,景彦气得没招,他是可以说话的,但是他能跟丫鬟喊——“我想去菀菀那儿,但是我动不了快来救我”吗?
新婚夜不慎中招,传出去几辈子都没脸!
如果走漏风声,郡王府在京城还能抬得起头吗?
其余纨绔还会以景彦马首是瞻吗?
景彦越想越后怕,权衡利弊,当然是面子更为重要。
于是他大声道:“本世子已经睡下,你回去告诉菀菀,明儿再去她那儿。”
凝冬一脸错愕,乔姨娘向来在府里横着走,之前那位世子夫人也拿姨娘没办法。
这位继夫人刚到,竟然将世子留住了?
遇青嗤笑一声,“一个做姨娘的,敢跟夫人叫板,是规矩没学好么?”
凝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却毫无办法,她总不能冲进洞房抢人吧?
还要不要命了?
凝冬转身就走,心道:这位夫人虽不及原来那位的出身,却是个不好惹的,想必以后少不得麻烦。
在乔姨娘主仆的心里,世子的宠爱大过天。可是在沈袖知眼里,夫君那点儿宠爱,远不及背后的利益来得重要。
有了身份地位,有了大把银钱,可以办多少事儿啊!
所以这位夫君,在喜床上躺一晚就算大功告成。她不是非要争这个面子,这是一场博弈,若是输了,以后在府里还能说了算么?
过了今夜,她就是铁打的郡王府世子夫人,谁敢有半句置喙?
沈袖知望着那龙凤烛,笑了:“夫君,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景彦憋了一肚子火,吼道:“换成你,你能高兴?哪个混蛋说你在沈家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老子明天就把他嘴缝上!”
“传闻没有错,”沈袖知温声道,“我在沈家隐忍,一是怕婚约有变,二是出嫁在即,忍几个月不算难事。
“可我今日嫁了,一切已成定局,我还怕什么呢?
“若是今日忍了,以后成百上千个日子,岂不都是郁郁寡欢?”
“医书上说,情志不遂、气机郁滞容易得郁症,为了我自个儿,我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我沈袖知,上辈子不曾落到这个田地,这一世更加不会如此。
“世子,你听明白了么?”
景彦愤然说道:“什么上辈子这辈子,你吓唬谁呢?信不信本世子休了你?”
“行,”沈袖知没有半分不悦,“天一亮你就写休书,不过这休妻缘由一定要写清楚,若有半句不实,我可是会拿给别人传阅的。”
她笑眯眯道:“夫君,你想好因何事休我么?”
景彦一琢磨,这也行不通啊!
休妻无非七种原因,她刚嫁过来,无子、嫉妒、不顺父母这些都不合适。
“你有恶疾!”
沈袖知笑出了声,“若敢写这一条,我也豁出去,定会拿着休书告你,到时候医生诊脉,自然一清二楚。”
“你偷窃!”
沈袖知睨他一眼,“这三个字世子也能说出口?我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还会图你的东西?你有什么?”
景彦气得脑袋嗡嗡的,“你……你这个恶妇!”
“恶妇又怎样?你若敢写休书,我就叫你被御史弹劾不能承爵。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大不了就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