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雅说完,紧盯着沈袖知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什么。
沈袖知莞尔,一脸的温顺恭敬,“二姐姐,无论世子如何,对我来说都是偏得,我只是担心你呀!”
“我堂堂尚书府千金,用得着你劳心?”
沈袖知诚挚之极,“姐姐,那周家人才凋零,没几个出息的。不说家徒四壁,也是捉襟见肘,我怕姐姐去了受苦。”
“真是没见识,我夫君会一飞冲天,到时你可不要眼热。何况母亲才不会看我受苦,嫁妆必会备得足足的。”
沈袖知连声称是,“那妹妹便放心了,沈家千金,自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她心里暗笑,同一天嫁女,抬到永丰郡王府和周家的嫁妆能一样么?若真的如此,景彦不要面子的么?他一个混不吝的纨绔,闹起来沈家不怕么?
上辈子,沈夫人根本没把庶女当回事,随便就打发了。婚后周羡安处处需要打点,全靠沈袖知贴补斡旋,奔波劳顿苦不堪言。
这回换成亲生女,可就不一样了。
沈锦雅向来掐尖,听不得旁人说周羡安家贫。只要见面,沈袖知都故意提起这事,沈锦雅沉不住气,每回都跑到卫惠容跟前跳脚。
卫惠容心疼女儿,必会往嫁妆里添东西。
沈锦雅越是索要,给沈袖知的那份便跟着水涨船高,对沈袖知来说,这何尝不是令人感动的姐妹情谊!
她由衷说道:“周羡安能娶到二姐姐,定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只可惜姐姐用心良苦,他却并不知晓,可见是个木头。”
沈锦雅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周羡安不过是个编修,为了他的仕途,二姐姐和爹爹说过多少好话?这些事不能随意往外讲,但也得让他知道姐姐人品贵重,迎亲那天,周家得做足了体面!”
沈锦雅深以为然,她想起上辈子,周家人对沈袖知恭恭敬敬,自己绝不能输给她。
“哎呀,”沈袖知一拍脑袋,“今儿雨生百谷,要出门走谷雨呢,二姐姐一起么?”
“今天是谷雨?!”沈锦雅腾地站起,“你自个儿去吧,我可没工夫陪你。”
她急匆匆往外走,裙角隐没在回廊尽处。丫鬟遇青啐道:“二小姐去了清贵人家,怕是奢靡骄矜,连人家家风都要改了。”
沈袖知笑笑,“周家不叫清贵,而是清贫;二姐姐嫁去怎么能算改家风?不过是周家得偿所愿,平白得了个好猎物,供他们磨牙吮血罢了。”
她摇着团扇起身,“遇青,母亲允我今日出门,咱们这就去走谷雨。”
贵族少女的走谷雨,其实就是去郊外走上一圈,踏春撷芳,祈求安康。沈袖知借这由头出门,去了未央街的茶楼。
隔着街,对面便是如意阁酒楼。谷雨时节宜饮酒,周羡安会在今日与同僚小酌。
她坐在茶楼里,一边饮茶,一边瞄着对街。见周羡安等人进了如意阁,给遇青使了个眼色。
遇青会意,去对面喊了个伶俐的小二过来。
沈袖知先打赏,然后问道:“今日在二楼吃酒的,可有个穿蓝衣的贵人?他是英国公府的三少爷,对么?”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手眼通天。”小二拿了碎银,胡乱拍着马屁。
沈袖知指着窗外,“你看那两人,鬼鬼祟祟跟着前面的编修,一会儿便会上到二楼,还会大声喧哗。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还有赏钱。”
她今日故意在沈锦雅面前做作,是想让沈锦雅做些事情的。
上辈子的今天,周羡安在如意阁和人起了争执,这事儿传到沈府,被沈锦雅一阵嘲笑。
所以她特意提及谷雨,沈锦雅便想起这件事,为了让周羡安“无意”间知晓沈二小姐的苦心,定会有所布置。
此时的酒楼二层,相邻的三个阁子间,分别坐着周羡安与同僚、沈二小姐的表哥卫峻、英国公府的三少爷。
周羡安这边频频举杯,卫峻也喝了一壶,借着酒劲儿大声道:“你可知,今科举子里面,沈尚书最看重哪位?”
“是哪位呀?”这是卫峻的小厮,专门做捧哏来的。
卫峻提了提音量,“自然是貌比潘安、风流倜傥的周探花!”
小厮捧得十分起劲:“此话怎讲?”
“尚书府嫡女要去郡王府做世子续弦,但周羡安中了探花后,做续弦的便换了庶女。其中深意,还用解释么?”
正说得热闹,店小二跑来添酒,顺便接了一句,“只是,一个庶女嫁去侯府,怎么高攀得起?”
卫峻直接就被带偏了,“自然是远远攀不上的。”
但凡脑子好使一些,卫峻也不会被沈锦雅指使,跑到酒楼浑说。
他向来贪杯,得了表妹的好处,便借机多喝了几两,只记得要好好吹嘘,其余一律不放在心上。
换成别人早把小二撵出去了,怎会跟不相干的人扯闲篇?
小二见这位居然搭理自己,都惊呆了!磕磕巴巴地问:“那庶女高攀不上,这可怎么办呢?”
卫峻摊手,“记在主母名下呗。”
这问题他都回答的吗?小二壮起胆子又道:“既然这样,想必人品是极好的。”
卫峻不乐意了,我来这儿是为了夸表妹,怎么能称赞其他人呢?
在这件事上,他是很有胜负欲的!
“三小姐的姨娘出身低贱,哪里好了?虽被称作姨娘,其实还是奴籍,原本就是个乐伎!那三小姐愚笨,一副小家子气,别说掌家了,说句话都能吓晕过去。”
一口气说完这些,卫峻痛快极了。
小二又问:“这般欺瞒,郡王府能同意?”
卫峻迷迷糊糊的,突然发觉自己跑偏,这回压低了声音,“嫁过去身份是嫡女,反正郡王世子心思不在续弦,不会详查的。”
小二把该说的都说完,斟完酒一溜烟跑出来,吓出一身冷汗。
这位壮士太勇了吧!啥秘辛都敢往外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