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郡王世子景彦掀开了盖头。
这个京城一等一的纨绔,如沈袖知料想得那样无礼。
景彦将盖头抛在一边,吊儿郎当歪在床上,大喇喇说道:“你们沈家女是嫁不出去了么?还是本世子身上有泼天的富贵,让你们趋之若鹜?”
沈袖知提醒他,“夫君,此刻该喝合卺酒。”
景彦满不在乎,“沈家如愿将你嫁进来,那便守好本分,好好地当个摆设。这合卺酒,本世子是要和菀菀一起喝的,你想都别想。”
沈袖知早就知晓,景彦口中的菀菀就是姨娘乔若菀。
以景彦的纨绔行径,竟然独宠乔姨娘这么多年,难怪她有底气在新婚夜叫板。
沈袖知望着前来伺候的嬷嬷,笑问:“若依了世子,郡王妃当如何?”
嬷嬷面带难色,她们是郡王妃的人,自然知道主母的意思。无论接不接受沈袖知这个儿媳,郡王妃都希望今晚顺顺利利。
而世子呢,新婚夜竟拒绝和新娘喝合卺酒,这也太不合礼法了!
嬷嬷在腹诽,但是不敢劝。世子脾气古怪,常拿下人撒气,恐怕劝解不成,反倒被撵了出去。
沈袖知敛了笑意,缓声道:“成亲之前,市井间有传闻,沈家三娘是乐伎生的,世子一定听过吧?”
“你说呢!”景彦音调拔高,“让我跟小娘生的拜堂,简直不把郡王府放在眼里。”
沈袖知站起身,“反正已经丢过脸了,索性就丢个大的。妾身这就出去问问,谁家的合卺酒是跟小妾一起喝的?”
她抬脚便往外走,真走。
两个嬷嬷想拦人,遇青和丹樱一左一右挡着,竟是半点不让。
景彦急了,“外头吃酒的都是爷们,你一个新妇,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体统?沈袖知微微挑眉,”世子都不顾体统,我又怕什么?反正我出身不高,名声不好,我豁出脸去,世子又能怎样?”
景彦气得鼻子都歪了,“我掐死你,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容易!”
沈袖知轻嗤一声,“那更好了,反正我嫁了个猪狗不如的家伙,本就生无可恋。在世人眼中,世子连着克死两任妻子,想必府中的爱妾,黄土也埋一半儿了!”
景彦指着沈袖知,“你……”了半天,气得拍桌子,“大喜的日子,你非说这些死啊活啊的,活腻了是吧?”
“我本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才不忌讳这些,我看世子也不在乎的。若是在意佳期,注重运道,怎么可能连酒都不和妻子共饮?”
她步步逼近,景彦跟着后退。大概是觉得太过丢人,景彦强撑着桌沿,大声道:“沈袖知!你又在这儿鬼啊神啊的,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本世子胆子大得很,根本不怕你胡诌!”
沈袖知走到近前,伸手扥住景彦衣领,“永丰郡王前几年去世,世子守孝三年,如今已期满,马上就该请求承爵了吧?”
“对!”景彦指着沈袖知鼻子,“等本世子做了郡王,一定让你下堂!”
“这郡王的爵位,能不能顺利承袭,还两句话说呢。”沈袖知笑道,“不若我出去问问观礼喝酒的显贵,世子要和小妾同饮合卺酒,是否合大熙礼数,说不准,明日早朝就有御史上奏,世子觉得如何?”
景彦气呼呼坐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续弦是如此的混不吝!
别的事情他敢胡闹,有关承爵,他还是犹豫的。
郡王妃日盼夜盼,就等着他做郡王的那天,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忤逆。
“把酒端来,喝!”
两位嬷嬷一听,赶紧倒酒端上,两个人交臂同饮。
景彦把盛酒的匏瓜摔了,“就这么一口酒,至于跟我闹成这样?”
“当然,”沈袖知淡然笑道,“这酒喝过,才算完婚。我既嫁进来,便绝不让礼数有半点不周,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以后可怎么掌家?”
她福了一福,“夫君需出去宴客,还是少喝为妙,不然等宾客散了,夫君酒醉去了别的院子,那可不妥。”
沈袖知抬头微笑,“夫君,你不会真的如此吧?”
景彦一口气滞住,她怎么猜到的?
“哎呀,”沈袖知蹙眉,“那就是宠妾灭妻呀!我是不能忍的,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既然不给我脸面,那我就提刀过去坐在你们床头,好好听你和菀菀说情话。”
景彦不由一抖,这女人可怕得很。不过看她的做派,似乎也真做得出来。
世子直喊晦气。
怎么这么倒霉,娶得第一个老婆就是个短命鬼,她死了不要紧,郡王府被沈鸿讹上,不得已又娶他们沈家的姑娘。
续弦如此难斗,这是什么命啊!
他一甩袍角,大步走了出去。
沈袖知叫住两位嬷嬷,“回禀母亲时,只说顺利便好。”
嬷嬷行礼退下,两人在路上商量应该如何禀告。若是如实回禀,难免吃挂落,何必去触那霉头?
郡王府宴客厅,景彦跟好友频频举杯,却心不在焉的。
想到乔若菀昨晚哭了一整夜,把他心疼得肝颤,这才答应她今晚晾着大妇。但沈袖知太过凶悍,这可怎么是好?
他魂不守舍,不留神多灌了几杯,突然想出一个主意。
一会儿先去沈袖知那儿走个过场,说几句好听的把她安抚好,然后找个机会打晕,不就齐活了?
沈袖知晕到明天早上,好生睡了一觉,我去菀菀的小院,满心欢喜。
大家各自安好,岂不是很圆满?
拿定主意,景彦又会笑了,跟达官显贵以及纨绔好友推杯换盏,举杯豪饮。
有人调笑说,景彦娶得是沈家姐妹花。
景彦当众胡沁,“什么姐妹花,都不如解语花!”
纨绔们立刻起哄,郡王世子是个痴情人,若不是沈家逼得紧,小妾差点儿扶正。
景彦喝得上头,笑道:“这要是真扶正,也是一桩美谈。”
众人大声哄笑,喧闹非常。
酒过三巡,客人们渐渐散了。景彦送走最后几位宾客,带着浑身酒气,晃晃悠悠回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