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近六个月,宜光调养得越发丰腴。
午后,萧寰遣谢定渊来送滋养的补品。定渊吩咐小太监放下东西,便想急急离开露华宫。
帘后却传来宜光一声轻唤:“福公公,请留步。”
定渊心中一滞,却不自觉顿住脚步。
青袭阁内不知何时只留他二人。
寝帐的帘上印出宜光袅娜的身影,只见她缓缓挪下榻,还没等定渊反应过来,竟一挑帘走了出来。
他不由惊得连连后退,忙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只恨不能把头埋进地里去。
宜光扑哧笑出了声,直把他逼得无路可退,“福公公,你怎这样怕我?”
定渊答不出话来。
“定渊,我实在闷得慌,你陪我说说话可好?”宜光忽地放柔了声音。
谢定渊闻言忍不住抬眼看她,她并未挽发,身上着一件梅花纹纱袍,肚子高高隆起,体态却仍是轻盈。
定渊慌了神,眼神一时竟不知道看向哪里才好,她却走得更近,襟口微微露出些白得晃眼儿的肌肤。
定渊骇极,跪下轻呼:“公主!”
宜光微微一笑,径自踱到贵妃椅上斜卧着,对他招招手道:
“不闹你了,过来替我捶捶肩。”
定渊愣了半晌,还是走了过去。
一双手在宜光肩上落下时,抖得似是筛糠。
他强迫自己凝下神沉住气,目光却滞在宜光的颈间,竟有两道浅浅的红印,想必是萧寰留下的。
定渊一时心酸,不由乱了方寸。
宜光觉得他捶肩的手停住了,便侧过头看他。
见他眼角竟起了细细的纹,这才惊觉——定渊已至而立之年。
不过他除却这细细的纹,并未有丝毫改变,仍像彼时她在戒宫初见他的样子。
宜光渐渐起了困意,不出一会儿竟浅浅睡去。
定渊见状刚想把手撤回,不料却被她一把扯住了衣袖,只听她沉在睡梦里喃道:
“定渊,救我!”
同九年前那夜,她喊的一样,叫他撕心裂肺。
宜光大约是被梦魇住了,定渊脱不了身,亦不忍脱身,便在她身旁坐下。
见她鬓角沁出汗来,不自觉替她拭去,又为她拢了拢发,把被子盖上了些,忍不住唤了一声:“宜光……”
宜光这一觉竟睡到了日落。
醒来时,她已不在贵妃榻上,而是入了寝帐。
萧寰正斜卧在一旁,垂眼盯着她,见她醒来,唇边泛起一抹笑,隐隐含着戾气。
谢定渊!
宜光心头一紧,却又不敢追问,只得强压下纷乱的思绪。
萧寰一见她的神色,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心中不由更怒。
一伸手便掀了被子,又顺势挑开她的衣裳,宜光顿觉无比羞耻,匆忙遮掩起来。
萧寰脸上戾气更盛,手上也失了分寸,竟不由自主地扯住了她披散的发,往后拽去,力道狠极。
宜光疼得面目扭曲,却不敢吟一声儿。
萧寰冷哼,僵持了一会儿,见她面上憋得通红,才心生不忍地松开了手。
凉风吹起曳地的纱帘,宜光侧头自帘缝中看去——定渊正跪在帐外,背上血肉模糊,必是受了杖责。
偌大的青袭阁内再无一人。
宜光惊得喊道:“定渊!”
话音刚落,竟起身想要跑去。
萧寰一把将她擒了回来,扬手便向她挥来,手掌却又在半空中停下,缓缓垂落。
宜光不敢求他,她知道自己越是求他,他便越不会放过定渊。
她这样想着,便听萧寰说:“日落了,睡吧,罚他在帐外跪一夜,明早朕让他回去。”
说罢搂着她躺下,闭上眼睛再没了声音。
萧寰生性乖戾,谁敢忤逆他半分,他便要加上百倍奉还。
宜光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得闭目,眼角却禁不住落下一滴泪来,那泪一路滚落,终至萧寰臂上惊扰了他。
他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沉声道:“不许哭,你若再敢为他流一滴泪,朕便杀了他。”
宜光闻言,生生憋回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