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天气没有七月份那般过分炎热干燥了，蝉鸣空桑林，凉爽的微风中预示着秋高气爽的九月即将到来。

自那晚与向景谈完话之后，接下来一个星期，林矜书都没有在水果店看到向景的身影。

这很奇怪，似乎虞知倪这次和向景之间的矛盾更深、更加激烈了，不然不到严重的地步，向景不会不来接虞知倪下班。

林矜书如果卑鄙一点的想，自己应该是会感到窃喜的。

但他此刻却没有一丝开心的情绪，虞知倪这段时间开始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矜书隐约能感觉到虞知倪对他的态度的转变。

似乎就连宋瑶，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极其复杂的，面对他时仿佛欲言又止。

或许是宋瑶的眼神太灼热，林矜书没法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下去，他放下手里的活儿，看向身旁的人：“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瑶微顿，林矜书的眼睛清澈透明，看得她有些心虚。她本不想掺和进这滩浑水，但看着林矜书依旧是这样云淡风轻，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难事能够让他慌乱，青年永远都是这般稳重成熟的模样儿。

忽然之间，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前你不是还一副正义感满满的样子警告我远离向景吗，你自己还不是做出了这种龌龊的事情。”

一想到林矜书那副伟岸的模样，宋瑶此时已经知道他喜欢虞知倪，更加鄙夷他。

之前警告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做的事情。

宋瑶没说很明白，但她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

林矜书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虞知倪疏远他的原因。

向景告诉她了吧。

所以她才会这样迫不及待地疏远他。

宋瑶嘲讽林矜书的时候，就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到难堪的神情，她不信他这副伪善的面具没有一丝破绽。

然而林矜书只是轻轻一笑，依旧是宋瑶讨厌的语气：“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

她下意识皱眉，觉得他的笑容格外刺眼。

林矜书说：“我是喜欢虞知倪，但我不会去破坏他们的感情。”

“而你和我不一样。”

宋瑶不服：“哪里不一样？”

“知三当三。”

林矜书面不改色，从容淡定地进行犀利的点评。

宋瑶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你血口喷人！”宋瑶被气的大脑一片空白，当初那种被羞辱的感觉再次传来，见她反应如此强烈，林矜书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这一刻，他不再保持平常的温润儒雅——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眼底一片阴郁：“都是成年人，再装就没意思了。”

宋瑶被他眼底的阴暗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依旧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林矜书……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柔、彬彬有礼的林矜书么。

她明明是气愤的，被林矜书再次羞辱时感到脸颊火辣辣的。可莫名的，对上那双深沉的眼睛，宋瑶就不敢反驳回去，只能心虚地避开视线。

林矜书没兴趣和她继续聊下去，不过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知道了虞知倪疏远他的原因，林矜书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不然再这样下去，虞知倪很可能会和他断绝来往。

林矜书决定主动找虞知倪谈谈。

他的想法很好，但很快，林矜书就发现实施起来有多困难了。

因为虞知倪一直躲着他。

哪怕在工作中，林矜书只要一靠近她，虞知倪就找借口去别的地方。

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解释。

林矜书无声地叹息，只能等到下班的时候，见少女匆匆离开店，他后脚快步追上去，下把抓住虞知倪的手腕这才让她停下脚步。

“虞知倪。”

少年的手里有一层薄薄的茧，摩挲在她的手腕上，痒痒的。

虞知倪一顿，心跳忽然变得快速起来，她慌张地想抽回自己的手。或许是她的排斥太明显，林矜书不得不说：“你得听完我解释，我才能松开你的手。”

他说：“我怕松开了你就跑了。”

还真被他猜对了。

虞知倪面色微变，她抬眼看了眼林矜书。

林矜书的眼里染上几分焦急，她犹豫了一下，没回绝：“你先松开我。”

她这样说就是不会再躲他了。

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林矜书松开手：“抱歉。”

“没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家里还有事。”

虞知倪面不改色地睁着眼说瞎话。

林矜书何尝不知道呢，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的情绪，随即转瞬即逝，快到虞知倪还来不及捕捉。

事到如今，从对向景摊牌的那一刻起，林矜书就知道虞知倪迟早都会知道的。

他没想过逃避，该来的总会来。此刻在曾经暗恋了整个青春的少女面前，林矜书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终于将心里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说出口的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竟有一种如重释放的感觉。

“我的确喜欢过你。”

林矜书大大方方地承认。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即便是向景的话，虞知倪也并不是很确定，所以她一直在避嫌。

然而现在，林矜书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

虞知倪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她动了动唇，刚准备开口，林矜书抢先一步：“高中时我喜欢你，追求过你。”

见虞知倪的神色微顿，林矜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地冲她笑了笑，“虽然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你拒绝了我。”

虞知倪的确不记得了。

那晚之后，她反复回忆往事，却依旧对于林矜书这个人毫无印象。

林矜书似乎并不意外，而他也说了，他是在以前喜欢过她、追过她。

那么……

虞知倪抿了抿唇，思索之后抬眼，忽然问：“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

林矜书的眸光微微闪烁，没说话。

虞知倪问：“你现在喜欢的人，知道你喜欢她吗？”

林矜书陷入了沉默。

虞知倪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破绽来。

她问这话无非就是在试探他。

林矜书毫不怀疑，假如他说“知道”，虞知倪从这一刻开始就会与他删除任何联系，并直言二人之间不可能，让他死心。

她在给他机会，一个绝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

“她不知道。”

看着少女探究存疑的目光，林矜书扯了扯嘴角，略带几分自嘲的意味。

他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