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向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自从昨晚他醉醺醺地回到了家之后，便一觉睡到现在这个点，向奶奶叫了孙子几遍后也不再叫他起床吃饭了。

喝醉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现在酒醒了，但他的脑袋依旧晕晕沉沉的，疼的似乎要炸了一般。

今天的天气很好。

下午一点钟，向奶奶正坐在门口院子里的吊椅上，闭眼晒着太阳。向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忽然听奶奶开口说：“午饭给你刚热了，放在厨房里。”

被识破的向景微微一晒，在向奶奶扭头看过来时立刻站得直直的。

向奶奶：“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不去哪。”向景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脸上露出乖巧灿烂的笑容，“我这不是饿了吗，想找点吃的。”

看他一副讨好的样儿，向奶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还知道饿了，昨天喝酒也不见你少喝点。”

果然，提起这个，老太太就作势要开始教训他。向景的眼珠子一转，趁奶奶还没来得及训斥之前就往厨房里跑去。

少年一溜烟就没影儿了，老太太只能干瞪着他的背影，既无奈又好笑。

“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点儿。”

老太太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里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不由地想：向景就是被向家人保护得太好了，一点儿苦都没有受过。小虞恰恰相反，一直都身处在苦难之中，向景根本就不理解人间疾苦这个四字的含义。

他们或许是不般配的。

抛开这一切不说，单单是虞知倪的家庭背景，向家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可是这些，向景似乎一直都没有深想过，没有考虑过。

向奶奶不禁苦笑摇头，自言自语：“真是老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小年轻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决定好了。

该走的路、该犯的错、该吃的亏，一样都少不了。或许，这才叫“人生”。

—

吃过饭，向景出了趟门。

他在望城这边没什么比较熟的朋友，毕竟他的根不是望城的，在这边结交的朋友大多也都是高中同学。在望城念书的大多同学都留在了这个小县城，不像他，一开始就注定不是这儿的人。

这样的小地方是留不住向景这种人的。

他们都是一些平凡而普通的人，离不了家太远。

向景独自在公园里发呆。

公园里的空气十分清新，环境优美且安静和谐，到了夏季，附近的居民偶尔还会来河边钓鱼。

向景也懂一点儿钓鱼。

河边已经有两三个垂钓者。如果是在平时，向景还会有兴趣上前一同与他们探讨钓鱼之术。但现在，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情。

明明换了个地方，向景的心情却依旧没有好起来。

他伸手掩面。

在家里待着只会让奶奶担心。而且，奶奶要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也不好交代。

周身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得见风声，阳光暖洋洋地笼罩在身上，他忽然感觉到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

“你是……向景？”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向景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年的面孔。

“你是……”他有些没认出来对方，迟疑地询问。

青年面相温和儒雅，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他见向景的态度，似乎也不意外，只是惊讶地说：“还真是你。”

“你是大忙人，忘了我们这些小人物是很正常的。”青年笑了笑，随后介绍自己：“江远程，高中时候我们还经常一块翻墙出去上网。”

他这样提醒，向景那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了。

“是你啊。”

向景这下认出来对方，只不过眼前的青年和印象中的模样儿有些相差过大，他有些意外：“你现在变化挺大的。”

“是吗？”

江远程闻言只是笑了笑，伸手抚了下眼镜框。

印象中的江远程高一其实和向景玩的还挺好的，只不过那时他总是跟着一群不良少年。向景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一直都在那帮人里面比较沉默寡言、似乎是被逼迫着的少年。

可惜他成绩虽好，但最后也没念完高中就辍学了。

“你怎么回望城了？”

向景说：“回家陪陪奶奶，你呢？”

他让了些位置，江远程顺势坐在他的旁边。

“我啊，反正现在混的也不差，能养家糊口。”

江远程抬抬下巴，笑着看向河边。向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河边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牵着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儿在铺满了小石子儿的路上慢慢散步。

小女孩儿年纪小，走路时还有些跌跌撞撞的，女人耐心地教她走路。

向景听江远程说：“这是我太太和女儿。”

没想到多年不见，曾经的朋友也早已成家立业了。

江远程收回视线，对上向景意外的目光时也是一愣，下意识问：“你和虞大校花还没结婚呢？”

结婚。

这个词对向景来说还太陌生了。

他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只觉得结婚距离他们还太远了。

“还早。”

他只说到。

江远程盯着他看了几秒，向景脸上的笑容似乎少了些。他也就没多说，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怎么一个人逛公园，虞知倪呢？”

“她在打暑假工，没时间。”

不远处的一高一矮的身影给人一种很幸福美满的感觉，向景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那处看了许久，久到自己出神了也毫无发觉。

江远程注意到向景的视线，适时发问：“怎么了，难道你们感情这么好，还会吵架？”

朋友的打趣让向景不禁苦笑一声，于是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和对方透露了一些近况。

“你说，我明明都已经主动道歉了，为什么她不肯接受，把局面弄得这么难看呢？”

向景看起来似乎真的很苦恼，江远程都能感受到一些少年烦躁的情绪。

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试图缓解对方的情绪。

“吵架嘛，再正常不过了。”

阳光照射在眼镜上反光，江远程垂了下眼眸，眼底的墨色浓郁。

“不过我还是觉得，虞知倪这次确实有些过分了。”江远程笑了笑，轻声道：“毕竟怎么说你也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每次都让你主动道歉呢？女人不能太惯着，当然我知道你对校花也是很喜欢的，只是长此以往下去，委屈的是你自己啊。”

同作为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江远程除了安慰之外，也旁敲侧击地和向景说：“你就是太喜欢虞知倪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以你的条件，虞知倪算是高攀了。”

向景的心情的确好些了，但听到这句话时还是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江远程知道他不爱听，于是换了个方式说：“你想想，虞知倪的家庭背景，我们整个高中的同学都知道。除了你，没人能接受她。”

江远程：“你就是太宠她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向景其实并不是很赞同江远程说的这些话，但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说，除了他，没人愿意接受虞知倪那样的背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