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嫂子在白家住了五六天之后,林氏找白茉莉谈了一会儿。
“她很勤快,每天都会帮家里做很多事,有时候比我还做得多,算得上是个帮工了。可是家里毕竟是多了一个吃饭的人,你说我们家也不像是能够请得起帮工的人家啊。”林氏满脸都是忧愁。
白茉莉思考了一会儿,问:“陈嫂子有没有说过她有什么想法?”
“没有,每天都是一个劲儿地帮忙,她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就怕她以为我是想赶她走。”林氏叹息道:“但是她不走,我们还能养她一辈子?要我说,还是去找小陈说说吧?”
白茉莉闻言,立刻道:“不行。陈嫂子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吃瘪,要是现在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那怎么办嘛。”
“晚些时候,我去跟她说。”
傍晚的时候,陈嫂子回来了。
她在白家休养了几天,精神好了点,脸上的伤疤印子也消了一些,笑容也多了,整个人的状态恢复到从前。
她身上穿着林氏的旧衣服,不大合身,宽宽松松的,款式也旧,但是更称得她年轻有活力了。
“嫂子,你回来了。”白茉莉在门口笑着说道。
“是啊,我今天看见村口有人在卖打折的黄瓜,所以就买了点回来,做点凉拌黄瓜丝肯定很香!”她像是捡了个大便宜。
但是白茉莉知道,陈嫂子自从包揽了买菜的活计,菜钱都是林氏给她的,她倒是越来越像操持这个家的人了。
白茉莉让她把菜放下,然后两个人走进白茉莉的房间。
“嫂子,我看你最近精神也好很多了,之前我说让你打算一下以后,你想好没有?”白茉莉试探着问道。
没想到话刚出口,陈嫂子的表情就有点绷不住了。她攥着衣角,之前那种畏缩的状态又回来了:“我是住了挺久了,你们是希望我离开了吗?”
白茉莉觉得有些头疼,虽然并不后悔当初出手相助,但是最初应该把话说得更清楚的。
就在她纠结之时,陈嫂子又开口说话了:“不过也是,这段时间你们已经照顾我太多,我不能再这样白吃白住下去。”
白茉莉的心里也难受:“嫂子你也别这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你自己生活也踏实。”
“嗯。”她垂着的头轻轻点了点:“我明天就在镇上找活计,绣娘也好,裁缝也好,哪怕是浣衣女也行,我会自己挣钱的。”
那之后,陈嫂子果真没有再一直待在家里,而是起早贪黑地在镇上找工作。但是情况似乎并不怎么如意,她只能接一些散活,接了上次没下次的,一天下来挣的钱也只够吃两顿,还是最简单的那种。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天,晚上林氏和白茉莉做馒头的时候正在说这件事,陈嫂子又来厨房了。
她脸上带着一点笑容,眼中笑意不达眼底。
“抱歉啊,这么久了,还是没能找到一份活计。”她歉疚地说。
林氏和白茉莉对视一眼,赶紧说道:“不着急的,你看你现在已经能挣到饭钱了,晚上多一个人住我们没有关系的。”
“我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陈嫂子走过来:“以后我还是每天帮你们做馒头吧,直到我不住在这里为止。”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氏和白茉莉自然没有办法拒绝。
只不过今天晚上,陈嫂子有点心不在焉的,做馒头的时候竟然把装碱的罐子碰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蹲下去开始捡破碎的瓦片,结果由于太用力,手指被划破,血滴子洒在了雪白的碱粉上。
“陈嫂子,你别动了!”白茉莉惊呼:“我去给你拿伤药。”然后就跑了出去。
林氏也着急:“你别管这里了,我来收拾就行。”然后也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扫帚和簸箕回来,白茉莉也把伤药拿过来了。
三个人兵荒马乱地收拾了一阵,才算是打理干净。
“幸好碱还有备用的。”林氏从柜子里取出一罐新的碱,然后对陈嫂子说道:“我看你最近太累了,还是早点休息,这点事情我们母女俩能应付过来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陈嫂子攥着拳头,低着头都不敢正眼看人,很快走了。
“唉。”林氏叹息道:“也是个可怜人。”
隔天白茉莉在镇里的摊位上练她的水墨,突然有个小孩儿跑过来指着她说道:“你就是卖脏馒头的白家人?”
白茉莉愣住了。
她站起来走到那个还没她腰高的小孩子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个小孩儿会不会说话,我认识你么?”
结果突然有个妇女走过来,歉意地看了看白茉莉:“抱歉啊,我没看好我的孩子。”然后低头凶了一下那个小孩儿,把人给带走了。
“脏馒头?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茉莉心想方圆百里之内都不一定有人能做出比她家更白的馒头。
她坐回摊位上又画了一会儿,摊位有顾客光临。
白茉莉抬头笑眯眯地熟练说道:“本店最近在练习水墨画,如果是画水墨,可以打对折哦。”
“就和以前一样。”那人摆了摆手,然后在座位上坐下。
白茉莉一边画一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是个熟客。
不过他的表情不大自然,仿佛是欲言又止。
以前白茉莉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顾客,说是来画画的,其实更多的是想找人唠嗑解解闷。
她于是说道:“客人有什么话想说,我可以听听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那人这才说道:“我倒是没什么事,只不过这两天大家都在说你呢。”
“说我?”白茉莉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这时,客人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研墨的楚流云,没有接着说。
白茉莉思忖片刻,对楚流云说:“流云,我有点渴了,你去买两碗绿豆汤回来吧。”然后给了他两个铜板,看着他走了。
客人这才接着说:“他们都说你这小学徒不仅在摊位上帮忙,平时你家做的馒头他也帮,还有……总之大家都觉得挺不好的。”
白茉莉缓缓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他们说流云什么了?”
刚问完,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说她“脏馒头”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