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暑气不重，还算是凉快，白茉莉和楚流云到摊位的时候，旁边的周二哥刚支上摊子。

“早啊。”周二哥给他们打招呼。

“早，周二哥。”白茉莉笑道。

“看这天儿，今天天气应该又很热。”周二哥有点烦恼的样子：“天气一热，生意就不好做了，大家都不愿意出门儿，干完活就往家里跑。”

白茉莉道：“我这字画摊没有办法摆夜摊，但是你这杂货摊可以摆夜摊啊，晚上凉快，人还多。”

“不行啊，晚上家里有事呢，就指着白天赚点钱。”周二哥叹气：“不过这么久了，也都习惯了。”

白茉莉在摊位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只有三个人光临，还有一个是问路的。

“我的生意也不好做了啊。”她喃喃道：“这么热的天，谁愿意坐在这里画画？”

周二哥突然说道：“其实吧，我早就想说了，你这生意也不全怪天气。”

白茉莉心中诧异，问道：“此话怎讲？”

周二哥正愁没有生意，无聊得很，见白茉莉有心问到底，索性摆出一副侃侃而谈的姿态，开始与她说道：“你画的那画吧，乍一看的确神奇，很是吸引客人。但是说到底，大家也都是只图一时新鲜罢了，他们虽然买你的画，可是最后挂在家里的，还是那些秀才们画的水墨山水。”

白茉莉愣了愣，然后道：“你继续说。”

“你这画，我看着也挺不错的，简直是太像了。但是吧，感觉就缺点啥。”周二哥摸了摸下巴：“要不，你试试用毛笔画？我还只习惯用毛笔墨汁画出来的画，光用炭笔的话，总觉得不完整。”

楚流云坐在一边，突然面部表情地说道：“很好看。”

白茉莉差点笑出来，但是忍住了。

“周二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试着把我的画法和水墨画结合起来？”

“也可以这么说吧。”周二哥道：“当然了，我没啥文化，就是随口提一提，我个人觉得那样应该还挺好看的。”

白茉莉心想，这里最多的就是和周二哥一样的人，审美应该也差不多。她的素描即便是技术再好，等大家的新鲜劲儿过去了，还是想要回归到最传统的水墨画。如果她能把水墨画的技艺融入到自己的画法里面，说不定大家的热情能够持久一些。

“有道理。”白茉莉低声说道：“那我就该去找一个水墨画的师父。可是，我不认识什么画师呀。”她突然想起一个人：“不过，我之前蹭过一个人的字画摊，他应该画得不错。”

周二哥问了她那个字画摊的情况，连连摇头：“那个人啊，我知道的，就是混饭吃的，写两个字都懒得不行，还指望他能好好教人？”

“那怎么办，我改找谁呢？”白茉莉陷入苦恼。

周二哥给她支招：“沿着这条街走到底，有个秀才摆的摊。他那人规矩怪，每天只写十幅字，三幅画，收钱也贵。但是他为人诚信，而且生活检点，隔壁镇子有的大户人家都用他的字画装点家里呢。”

“这么厉害？”白茉莉眼睛亮了亮，可是随即又有些担心：“他这么厉害，又怎么会教我呢？”

“这也是个问题啊。”周二哥摸摸头发：“那人脾气那么怪，恐怕不会轻易收徒的。”

白茉莉想了想，说道：“算了，总归是要去试一试的。”

“你决定啦？”

“嗯！”白茉莉道：“我下午就去。”

下午的时候，白茉莉让楚流云看着摊子，虽然后者非常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留下，看着白茉莉的表情有些哀怨，仿佛被抛弃的小狼狗。

白茉莉按照周二哥所说的，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城门处来来往往的人多处，果真有个摊位。

白茉莉走过去，看见摊位上有个正趴在桌上睡觉的人。

大热天的，他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搭了个简易的遮阳棚，桌面上散落着毛笔和镇纸，宣纸随意铺设在旁边，人就这么趴在那里睡觉，也不怕东西被偷了。

“咳，你好。”白茉莉轻声喊了一句。

但是那人依旧是睡，没有反应。

白茉莉心里疯狂吐槽，这人根本就对生意一点都不上心嘛，真的有周二哥说的那么神吗？

不过她秉持着谦虚的态度，还是继续喊了几句：“您好，你好？我是来买画的。”

就这么坚持不懈，那人终于悠悠转醒，醒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耐烦，像是被人打搅了美梦，很不高兴似的。

他抬头的时候，白茉莉倒是惊讶了一下。

原本以为，周二哥口中画功了得的秀才，就算不是七老八十，应该也是个中年人了，但是这人一抬头，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的光景。

他抬起头来，脸上还有衣服的印子，皮肤挺白的，露出来的双手也骨骼分明，只是有些过于细瘦了，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有些过于瘦了，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

“画画？”那人的皱着眉毛，似乎还不能适应午间太刺眼的阳光，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啊，是的。”白茉莉赶紧说道：“听说你每天只画几幅画，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名额？”

“还有最后一幅。”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铺纸，动作熟稔地用镇纸把纸压平，然后拿起毛笔捻了下毛，就问：“画什么？”

白茉莉愣了愣，又道：“就画我吧。”

那人看了她一眼，然后看了眼旁边：“坐吧。”

白茉莉赶紧过去坐下。

他开张之前懒懒散散的，真正开始动工之后动作倒是挺利落的。

白茉莉看他画了一会儿，便状似无意地搭话道：“对了，先生，你在这里画了多久的画呀？”

那人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年多。”

“那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

“你是哪里人，怎么到我们这个地方来的呀？”

这一次，他不回答了，而是抬头看了白茉莉一眼：“别乱动。”

白茉莉能感觉到他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暂时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慢慢来。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白茉莉都快坐不住了，他才放下笔，吹了吹纸面，对白茉莉说道：“你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或者要加点什么？”

白茉莉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