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姑见李卿再次生疑,忙问佟春秋,“春秋,你随身那把匕首哪里来的?光天化日之下带着它做什么?”
“匕首……是我出来时在铁匠铺买的。”
佟春秋迟疑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李卿,继续假装耿直地说道:“我听人家说,这杀门岛上都是坏人,我怕小姐遇到危险,就想着拿把匕首保护您。”
何三姑故作不悦道:“净瞎说,你看李大人他们各个英勇神武,哪一个像坏人?还不快赔礼。”
佟春秋急忙躬了躬身子,“李大人,各位狱卒大哥,对不起,我这人嘴笨,脑子也迟钝,说错话了,请多多包涵。”
“李大人,您看……”何三姑窘迫地望着李卿。
李卿见颦眉蹙頞的何三姑别有一般风姿,不禁心生怜爱,于是故作豁达地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误会,此事就算了,放了她。”
几名狱卒连忙放开佟春秋。佟春秋忿忿地瞥了一眼狱卒,活动着酸痛的臂膀。
何三姑暗暗松了口气,催促道:“春秋,你这笨丫头,还不快谢过李大人。”
佟春秋忙上前向李卿行礼,“谢李大人不杀之恩。”
李卿故作大度地摆摆手。
何三姑看着佟春秋,深知她来岛上一定是想带吕崖越狱,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她二人虽然萍水相逢,但生性奉行施爱扬善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善良率直的佟春秋犯傻,更何况先前在医舱里,若不是佟春秋及时出现,她和吕崖早已死于刀下。想到这里,她决定想办法阻止佟春秋。
何三姑眼波流转,柔声细语对李卿道:“李大人,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何姑娘请讲。”李卿受宠若惊,没想到美人竟有求于他。
何三姑对李卿说话,眼睛却始终看着佟春秋:“麻烦李大人派人把春秋送到运囚船上,托付押运官大人送她先行回去。”
佟春秋当下一惊,知道何三姑要阻止她解救吕崖,狠狠瞪了何三姑一眼,随即跪倒在地,哀求道:“小姐,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杀门岛,您不要赶我走,让我留下来照顾您吧!求求您……”
“求我也没用!春秋,你放心离开吧,我能照顾自己。”何三姑断然拒绝。
“小姐,我要留下来!死也要留下来!就算您把我赶走,我还会寻找时机到岛上来!”
何三姑向佟春秋使眼色,“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可不听我的话?”
佟春秋话里有话地恳求何三姑,“小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万万不行。求小姐成全!”
“你……”何三姑气结,突然又想起夫君的事,急忙看向李卿,问道:“对了,李大人,您刚才说我夫君他不在岛上,烦请您告诉我他在何处,我好去寻他。”
李卿略一沉思,面露难色道:“何姑娘,你夫君……”
何三姑担心起来,追问道:“李大人,我夫君他怎么了?您快告诉我。”
“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公开来讲,望姑娘理解。”李卿故弄玄虚地说完,观察何三姑反应。
何三姑看看李卿,又看看佟春秋,一时进退维谷,无奈咬了咬牙,说道:“既然这样,我先把这不听话的丫头带回去,到时候再回来听大人讲志平的事。”
佟春秋见何三姑打定主意要带自己走,怨恨地看了眼何三姑,低下头去,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走,绝不能抛下吕崖,独自苟且偷生,就算死,也要和吕崖死在一起。
此时的李卿早已被何三姑的花容月貌和优雅气质深深吸引,为了不让何三姑离开,急忙借口道:“何姑娘,本官不瞒你,如果你这次离开,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登上杀门岛。”
何三姑和佟春秋俱是一惊。
“李大人,这是为何?”何三姑不解问道。
李卿正色道:“杀门岛乃朝廷关押重刑犯之地,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你们两个女扮男装搭运囚船上岛,此举虽违逆朝廷法令,但一为寻夫,一为护主,着实令人感动,本官念在你们是女儿家,又是初犯,这次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一马。但决不可再让你们登岛,否则,本官就是失职。”
何三姑不愿为难李卿,又心念夫君,遂追问道:“那烦请大人告诉我,志平数月前就被特赦,至今迟迟没有归家,到底是为何?”
“何姑娘,本官刚刚说过,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大庭广众之下言说。”
李卿说着抬头看了下日头,“现在已是晌午时分,本官尚有公务急需处理,你们舟车劳顿,不妨先去本官府上稍作休息,待本官忙完公务,咱们再论此事,如何?”
“谢大人。”何三姑无奈同意。
李卿笑眯眯地点点头,吩咐狱卒,“你们先带何姑娘到府上小坐,本官去去就回。”
“是,大人。二位姑娘这边请。”一名狱卒为何三姑和佟春秋引路。
何三姑微微欠身道:“有劳了。”
佟春秋跟着欠了欠身,“谢谢官爷”。
何三姑带着佟春秋随狱卒往李府走去,李卿看着何三姑清丽的背影,唇边露出一丝阴笑。何三姑哪里知道,丧妻多年的李卿从发现她是个美人的那一刻,就已悄悄打起了歪主意,暗暗下定决心,到了嘴边的肥肉,绝不能跑掉。
日影西斜,杀门岛的老囚犯们早已在空地上集合,犯人们各自拉帮结派,三五成群,懒散地谈论着岛上近来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国舅哥十八九岁模样,身穿干净整洁的囚服,脚踏一双破旧的丝帛鞋,半躺在一把椅子上,双手握着一把银质酒壶,微微眯着双眼,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时不时地呷一口酒。
国舅哥身旁站着的是读书人,一个二十上下的俊俏青年,他手握一柄油纸扇,头戴旧儒巾,透着几分书生意气,一笑又露出几分谄媚。读书人一边替国舅哥轻轻摇扇,一边吟诵诗词,双眼却贪婪地盯着国舅哥手里的酒壶。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读书人摇头晃脑地吟诵着,旁边囚犯都觉得迂腐至极,纷纷嗤之以鼻,国舅哥倒是听得颇为受用。
徐娘娘大概十八九岁,虽是男儿身,却身形清瘦,略施粉黛,透着一股阴柔气,站在国舅哥后面,给他轻捏双肩,眼睛却瞟向背对着他的拐子李。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读书人继续吟诵。
国舅哥终于听烦了,呵斥道:“停停停,句句离不开个酒字,烦不烦。娘娘,来给本国舅爷唱个小曲,蝶恋花……”
国舅哥见徐娘娘没反应,继续催促,“哎,徐娘娘,本国舅爷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徐娘娘全神贯注地盯着拐子李,没听到国舅哥喊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国舅哥看向他的那副狠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