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何三姑一脸为难。李卿继续展开攻心计,“本官知道,姑娘是有情有义之人,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决定,我给你些许时间考虑。依照朝廷法度,杀门岛上不准留宿闲杂人等,姑娘可以先留下担任医官,其他再慢慢考虑。”
何三姑见李卿谈吐颇有风度,又不勉强自己即刻出嫁,心下一软,点点头,起身说道:“运囚船那边……”
李卿会意,知道何三姑要向押运官有所交代,说道:“本官会跟他们说我杀门岛缺少郎中,所以将何姑娘留下。”
何三姑见李卿心细如发,又体贴入微,莞尔一笑,“谢大人。”
“只是营救贵夫君之事需要暂缓些时日,还请姑娘谅解。”
何三姑点点头,以示理解。李卿见何三姑答应留下,欣慰不已,深吸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何姑娘路途辛劳,请先到客房休息吧。明日起,正式当班。”
何三姑点点头,起身告辞,走出前厅,往客房走去。她一心朝前走,却没注意到有人手持棍棒,紧跟在她身后,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尾随之人将要动手袭击何三姑之时,李卿出现在前厅门口,大声惊呼道:“乔儿不可!”
李雪乔要袭击何三姑,当然是因为李卿想娶她。李卿履任杀门岛牢城营指挥使之前,曾在登州做过步兵都头。常年捕盗拿贼,在外奔波,李雪乔由母亲一手带大。等李卿当了杀门岛指挥使,一家人才算团聚,但此时李雪乔娘亲已经积劳成疾,所以可好景不长,李雪乔的娘亲没享几天福便因病去世。如今,李雪乔得知李卿有意要续弦,想起亡母,不禁怨恨起何三姑,于是便趁何三姑不备,蓄意报复。
何三姑听到李卿喊声,下意识一回头。迎面一道棍影,何三姑抬手去挡,棍棒稳稳打在何三姑手腕。她痛叫一声,握住手腕,坐倒在地。
李雪乔扬起棍棒又要再打,棍棒却被匆匆跑来的李卿一把抓住。她试图将棍棒夺回,用力拉扯,却被李卿牢牢拽住。李雪乔气愤地松开手,李卿将棍棒扔到一边。
“乔儿,不许胡闹!”李卿怒斥女儿。
李雪乔见李卿袒护何三姑,怨气加重,咆哮道:“你才胡闹!你不明不白地把一个女人带到府里,还要让她当我娘,是何居心!”
李卿羞恼,没想到自己与何三姑的谈话被女儿偷听了去,又训斥道:“不许胡说!”
李卿说罢扶起何三姑,仔细检查她受伤的手腕,“何姑娘,你的手怎么样?”
何三姑摇摇头道:“大人,不必担心,没有大碍。”
李雪乔见李卿与何三姑动作亲昵,不依不饶道:“还不承认?你们刚才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你们还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真是不知羞耻!”
何三姑一听,急忙把手抽回来。
李卿见李雪乔开始胡搅蛮缠,又见何三姑无辜受伤,怒道:“怎可以随随便便拿棍棒打人!我真是把你惯坏了,赶紧赔礼!”
“我没错,赔什么礼!”李雪乔嘴硬。
“气死我也,看我不打你!”
李卿猛地抬起手,本想吓唬李雪乔,却见李雪乔毫无惧色,还叫嚷着:“为了这个野女人,你要打我?”
李卿一时不知所措,李雪乔却撒起泼来。
“你打呀!反正你以前从来不曾打我,正好因为这个野女人,让我尝尝挨打是何滋味!”
“你……”李卿手高高举着,气得发抖,却始终打不下去。
何三姑见李卿父女闹得不可开交,急忙劝慰道:“李大人,您息怒,李小姐还小,有些事她不懂,所以才会造成误会。”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姑奶奶不懂事?”李雪乔瞬间把气撒向何三姑。
“对不起,李小姐,是我引起你们父女矛盾。不管怎样,都是我的错,给你赔礼了……”
李雪乔不领情,不屑地撇撇嘴,“别在这假惺惺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别想让我认你当娘!”李雪乔一边讥讽,一边往外推何三姑,“现在就滚出我们家。快点滚!”
李卿连忙上前,双手握住李雪乔的胳膊,“乔儿,你太放肆了,快住手!”
“你想怎样?打我呀?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李雪乔挣扎半天,却怎么也挣不脱。
“再闹,就三个月不许你出家门!”李卿气愤地威胁道。
“我就是一辈子不出家门,今天也要把这个野女人赶出家门,放开我!”
李雪乔对李卿的威胁置若罔闻,突然使劲咬住李卿的手,李卿吃痛松手,李雪乔趁机抽出胳膊,顺着旁边的梯子飞快地爬上高大的门楼。
李卿惊呼道:“乔儿,快下来!”
李雪乔站在门楼上吼叫着,“你听着!她今天不走,我就从这跳下去!”
何三姑见李雪乔眼中容不下自己,又不愿李卿发愁,遂劝慰道:“李小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千万别做傻事。快下来……”
“你这个野女人不离开,我就跳下去!”
何三姑见李雪乔无动于衷,又转头对李卿说:“李大人,我住在府上确实不大合适,医官总该有医官的住处吧?”
李卿舍不得让何三姑搬出李府,连连说道:“何姑娘,医官住处十分粗陋,我怕苦了你,你就安心住在府上吧。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来人啊……”
立时,十几名狱卒围拢过来。
李卿示意狱卒,“上去,把她给我抓下来!”
狱卒们纷纷行动,有的顺着梯子往上爬,有的扛来新梯子往上爬。李雪乔试图推倒梯子,无奈怎么用力也推不动。她灵机一动,顺手抓起瓦片朝狱卒脑袋砸去。狱卒们一个个被砸得从梯子上摔下去,躺在地上哀嚎。
一个狱卒躲避着瓦片好不容易爬上门楼,李雪乔一脚踢在他裆部。那狱卒双腿一夹,失去平衡,仰面摔下门楼,登时昏死过去。
李雪乔又抓起一片瓦掷向何三姑,李卿眼疾手快拉开何三姑。瓦片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李卿把何三姑拉到安全地,关切地问道:“何姑娘,你没事吧?”
何三姑见李卿事事体贴自己,又是感动,又唯恐旁人说闲话,只是摇摇头。
门楼上的李雪乔见李卿如此关心何三姑,愈加恼火,砸得更甚。一片片瓦在李卿眼前摔成碎片。
李卿既心疼女儿,又心疼房子,又急又恼地喝道:“你个败家丫头啊!好好的门楼你非拆了么?来人,快来人……”
“对,拆,一砖一瓦也不能留给这个野女人!”李雪乔说到这,更加疯狂地将房瓦掷下去。
李卿护着何三姑,连连躲闪飞下来的瓦片,有时躲闪不及,难免挨上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这时,押解着新囚犯的狱卒从旁边经过,听到李卿的叫喊声,循声望去,看见李雪乔正站在门楼上往下扔瓦片,立即明白了什么。新囚队伍中的的吕崖眼见此情此景,立刻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