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一辆马车静悄悄驶进了柳家村。

车子在柳秀才家门口停下，一个身材消瘦的妇人从车里探出头来。

说是妇人，不过是梳着妇人的发髻，看脸庞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她左顾右盼打量了好几圈，才掀了帘子出来。

柳昭昭跳下马车，给车夫塞了几个铜板，“劳烦大哥帮我把东西搬进去吧。”

那车夫看了眼手心的铜钱，眼角的褶子堆叠在一起，笑眯眯将铜钱揣进了荷包里，“得嘞。”

车夫汉子力气大得很，进进出出两三趟就把车上的东西全卸了下来。完了和柳昭昭道个别，就驾着马车调头走了。

外头的动静不小，把屋里做活的秀才娘子引了出来。

张氏看见柳昭昭，眉眼一弯，亲昵地迎到跟前，握着她的手不放：“我的姑奶奶，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来打个招呼？你二叔去族学还没回呢！”

不等她接话，张氏的目光就落在了院中摆着的几个红木箱子上。

“这些是……”

她松开握着柳昭昭的手，围着箱子转圈打量起来。这些箱子似乎有些眼熟，有些像是柳昭昭出嫁时带走的妆奁。

柳昭昭低头望着脚尖，双手紧攥着衣角不吭声。

看她的反应，张氏隐约有了猜测，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反正事情已成定局，柳昭昭下定决心要硬气一回，一咬牙索性都交代了：“我和董晋和离了。这些都是我的妆奁，只剩这么多了。”

张氏差点没晕过去。好在柳昭昭及时接住了她后仰的身子。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和你二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寻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你几辈子才能修来这样的福气？硬生生让你给作没了啊！”

张氏嗓门向来就大，她哭一嗓子不要紧，连隔壁养的两条大黄狗都招了来。大黄狗的身旁还站着隔壁的王婶子。

王婶子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偷看，一脸的幸灾乐祸。

柳昭昭的头低得更狠了，“二婶，咱们进屋子再细说吧。”

张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外头站着的王婶子。遂抄起手边的扫把往门口一扔，那两条大黄狗吓得撒腿就跑。王婶子瘪瘪嘴，摇头晃脑地磕着瓜子走了。

两人进了里屋，柳昭昭忙给张氏到了碗水。

张氏说了一会子话，又哭喊了两嗓子，眼下早就渴了。她端起水碗几大口凉开水下肚，才拿袖子抹了抹嘴：“这么会伺候人，怎么还能让人休了回来？”

柳昭昭如实道：“董晋的病好了有几日了，董夫人本就看不上我农户出身，眼见董晋病好了更觉得我配不上她儿子，便让董晋寻个由头把我休了。”

“啪！”张氏大手一挥重重拍在桌子上，碗里剩下的半碗白水被震得崩了出来。

“我呸！都是些什么泼皮腌臜破烂货，一群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玩意儿，当初找人给她那病秧子儿子冲喜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什么咱们柳家的女儿命格好和他儿子八字最合，现在她儿子好了就直接把人休了，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