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带齐了吧?没有落下的吧?再检查一下…”
“没有,没有,那就好。”
…
两小时前,我和周雁声还浸在两家人啰啰嗦嗦的叮嘱声中不知如何摆脱才是。
这是我们第二次的离别。
我和周雁声。
再过不久,就要各自踏上属于我们的人生征途。
“紧张吗,舒望。”
他把我往怀里搂紧,当着出租车司机的面。手心微凉,但胸膛的滚烫仍能在我心头泛起涟漪。
久久不散。
我抿着唇,对他微微摇头,眼角突然泛上的凉意让我觉得我在自欺欺人。
我拥住他,像往常那样,算是一场没有仪式感的慰藉。
但不是他所说的紧张。
他轻抚着我刚剪短的头发:“别忘了我就好。”声音微带一分卑微的祈求,仿佛是在向我施舍关怀。
我又怎么会忘呢,这是我毕生最爱的人呐。
*
“海鸟吻了礁石,小兔抱紧鲨鱼,星星跟随太阳,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相爱。”
——摘自温舒望的微博
我叫温舒望,是个聋哑人,人人都称我“小哑巴”,小时候我的身体很弱,三天两头生病,我们的村子医学技术都很落后,看一次病要翻山越岭好几公里到隔壁的镇子上,因为只有那里才有一家镇医院。
但是,村民图方便,小毛小病都找我们村的“瘸腿神医”,这个老头很不一般,虽然一条腿是瘸的,但并不影响他给人看病,我们都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药材,一吃就管用,还很便宜。
那时候,我大概才一岁,发烧了,烧得很厉害,三天都没退,我妈就抱着我上瘸子那看病,瘸子给了我妈两副药,还有一袋吊瓶,瘸子的小诊所有吊针的房间,不过设施简陋,我妈当时也没顾及那么多,只想着让我退烧,就听从瘸子的话做了。
没出多久,我的烧退了,我妈挺高兴。但时间一点点过去,问题就来了,我不会开口说话,正常孩子一两岁便开始咿咿呀呀学说话,只有我,连简单的称呼也不会喊。
我妈把我带到镇上的医院看病,当时我六岁了。
我记得那时的雨很大,滂沱之势,如银针戳着我的脸,但听不到雨声。她骑着三轮车,瘦弱的身躯耸动着,骑的很吃力,后背打湿了一片,我当时就坐在后边,只能默默看着她背上的水渍出神。
我没办法告诉她,我的世界是没有声音的,甚至自从我懂事以来,就没听到她的声音是怎样的。我也尝试张开嘴,模仿别人说话时的口型,象征性的发两个音节,好像成功了,但还是没有声音。
我就这样生活在了无声的世界。
得到的结果却是我的听觉神经已经损坏了,她感到不可思议,一双憔悴的眼睛里充满惶恐,最后她哭了,和医生争论不休。
我听不见。
有关这个诊断,也是后来我从过去的病历卡翻出来的,再后来,我上学了,就去图书馆找相关的医学书刊,才知道一些耳毒性药物,比如链霉素等等这种,会对听力有损伤,可能造成永久性耳聋。
若要追究,只能追究瘸子的责任,但发现时已晚,瘸子在我三岁那年去世的,生病死的,至于生什么病,我也不知道,但已经不重要了,事已至此。
我就是人们口中的“小哑巴”,无法辩驳,这辈子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