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的走了后,顾婠婠便开始在灶台上大展身手,身旁的厨师正在飞速运转着手腕,一根黄瓜切成薄片儿,片片均匀,顾婠婠瞠目结舌的看着,不禁咽了咽口水,总督府的厨师果真不是盖的。
权让吃惯了他们的,还会喜欢吃她做的吗?
不管了,大不了做个小糕点,少放些糖,应该符合他的口味吧。
顾婠婠找了几个鸡蛋出来,轻轻打碎,蛋清很快溢了出来,好些日子没动手,她竟生疏了,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纠结了半天,她放着没去搅拌,反而去和面,旁边的厨师时不时的瞄向顾婠婠,生怕她在厨房捅出什么篓子。
前段时间也有个姑娘,不知是哪来的贵胄千金,跟着家人一起上门拜访,后来也来了厨房,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和自个儿的丫鬟在厨房鼓捣了大半日,说是要给督爷做饭,结果险些把厨房给烧了,吓得他们腿都软了,现在就怕顾婠婠也跟那个姑娘一样,没个正经事做就跑来添乱。
但他显然小瞧顾婠婠了,她多少还有两把刷子,忙活了好长时间,勉强做了出来,厨师看了看,心中想着顾婠婠也下了不少工夫,做出来的东西卖相极好。
淡黄的的面条上面压在一块煎蛋,和鲜美的汤汁混为一体,还漂浮着小片小片的红辣椒,顾婠婠舀起一小勺葱,均匀的撒在上面,红中带绿,点缀得恰到好处,深呼吸,仿佛能闻到汤汁的咸香味儿。
也不知顾婠婠是不是极为在乎这卖相,特地选了个精美的汤碗,盖上后,还顺着盖子上分明的花纹路子放上了一朵小花……
厨师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没看错吧,这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面是要送给冰块脸督爷的?
“大功告成!”顾婠婠喜滋滋端起面,笑问道:“督爷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厨师略迟疑的点点头,“是的,可是婠婠姑娘,你给督爷做的面,没必要贴朵花在上面吧?”
顾婠婠看了看,不解的问:“有什么问题吗?你不觉得赏心悦目吗?”
“挺好挺好,你去吧。”厨师懒得和顾婠婠多费口舌,他就等着顾婠婠哪天把自个儿作死。
“嘁~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
顾婠婠端着她悉心做的“一行黄鹭上青天”往听风院走去,厨师看着顾婠婠的背影,心中叹息,这姑娘模样不错,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今日军部没什么要事,傍晚时分,权让早早的回来了,刚要躺下歇息会儿,顾婠婠便敲起了他的房门:“督爷可在?”
权让打开门,面前的顾婠婠笑颜如花,“爷,您就回来了?”
“我就站你跟前,你说呢?”
顾婠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前世满嘴情话的权让都死哪去了?
她只能干笑,献上了她的面,“爷,您辛苦了,我特地给您做了碗面,要不您尝尝?”
顾婠婠眨巴眨巴她的小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权让,权让蹙眉,他这才注意到顾婠婠手上端着的东西,上面竟然还贴着一朵枯萎了的小花。
见权让的视线在小花上,顾婠婠也看了过去,从厨房到听风院有一定的距离,一路走来,花都枯萎了,顾婠婠赶忙把花扔掉,笑着介绍道:“爷,这是我做的‘一行黄鹭上青天’,我做了一下午呢。”
闻言,权让身子一滞,满脸嫌弃的瞄了眼,什么上青天,是上西天吧!
权让的要求极高,对吃食亦是如此,哪怕是一碗面,厨房都是变着各种花样做的,倒显得顾婠婠做的面格外敷衍,顾婠婠把权让的嫌弃当成好奇了,干脆直接进去把面放在了桌子上,眼见权让要发火,顾婠婠忙道:“爷,您慢用!”
权让的那句“混账东西!”才刚到喉咙里,顾婠婠便一溜烟跑得没影了,气得权让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瞪着那碗面,就像瞪着它的主人一样。
厨房
掌事的本想回房间偷会子懒,不想一睡就是一下午,回到厨房时,只剩下一个厨师在收拾灶台,掌事的伸了伸懒腰,问道:“哎,那个顾婠婠去哪了?”
“给爷做完面就回听风院了啊。”
掌事的掏了掏耳朵,“她真会做啊?不对呀,我不是让她做完先给我尝尝嘛,她就这样端去给爷吃了?”
“是啊。”
“这丫头,别给我折腾出什么事等等,你说她给爷做了什么?”掌事的突然面如土色,身子也颤抖起来,厨师奇怪的看着他,说:“面啊,就是从你旁边那柜子里翻出来的。”
“妈呀,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东西了!”
凌晨,总督府闹腾起来,听风院不少人进进出出,叱责声和下人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划破拂晓。
顾婠婠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尽量忽视刘妈刀子般凌厉的眼神,不多时,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权让卧房出来,刘妈赶紧上前,急切的问:“爷怎么样了?”
“刚洗了胃,现下已经睡了。”
“不会留什么后遗症吧?”
医生摇摇头,“没那么严重,只是吃坏了东西罢了。”
闻言,刘妈舒了口气,好在没事,“多谢医生,老杨,你带他去账房那里结账。”
“嗳。”杨管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先生这边请。”
医生走后,刘妈的眼睛冷冷的扫向顾婠婠,怒道:“你个小蹄子,我早说你不是好东西,倒叫我料准了,爷你也敢害,无论你是故意,还是说有意,我都不会再放过你,来人,拿家法!”
顾婠婠身子一抖,抬眼看向刘妈,又被刘妈瞪得低下了头,她虽说不是有意的,可权让吃了她的面受了一番折腾不假,心中还是愧疚,好在权让没事,哪怕刘妈真的要打她,她也是服气的,只是连累了厨房的人也要跟着她一起受罚。
权让的房门开了,刘妈以为是权让,忙回头要叫他回去歇息,可出来的却是郭宇,郭宇说道:“爷说要顾婠婠进去伺候。”
“什么?这不是胡闹嘛!”刘妈一脸震惊,不善的看向顾婠婠,顾婠婠惊讶的抬起头,“爷叫我进去?”
“不行,万一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爷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又没闹出什么大事,且饶过她一回,大不了先记着,下次若犯了什么错,一并罚了便是。”
“这……”刘妈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都这样了还要放过她?难不成非要到性命难保的时候才晓得厉害?
“你还愣着做什么,爷让你进去呢。”郭宇不耐烦的说道。
看得出,郭宇也不喜欢顾婠婠,周围的所有人以复杂、怨恨的眼神盯着她看,顾婠婠默然,她这是多大的本事,一夜之间把全府的人得罪了个遍。
顾婠婠看向刘妈,刘妈撇过头,没再说什么,她这才起身,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进了权让的房间,郭宇斥道:“都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怎么?留在这儿是还想受罚?”
众人匆匆散去,刘妈还是不放心,郭宇安慰道:“爷他自有分寸,您别担心了。”
“唉,可我就是觉着不对劲啊。”
郭宇眸色一沉,可以看出,他的担忧并不比刘妈少,可他还是笑着说:“无碍,爷都不怕,我们就别瞎操心了,您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就是。”
“那好,你盯紧点,可别出什么乱子。”
“您放心。”
屋内,顾婠婠小心翼翼的走到权让床边,见权让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不由低下头,弱弱的问:“爷,您……可还好?”
“没死。”
“……”
顾婠婠那边半晌没有声息,权让转头看去,只见顾婠婠像个做错事怕挨训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的拽着衣角,权让微愠,“别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没有,只是婠婠心里过意不去……”
权让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良久,顾婠婠那边还没什么动作,权让才开口,“我让你进来是做什么的?”
“啊?”顾婠婠不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进来不就是照顾他的嘛,她怎么还跟木头桩子似得杵着啊。“您要喝水吗?”
“算了,先睡吧。”权让好像不想再和顾婠婠说话,侧过头淡淡的说了句。顾婠婠失落的“哦”了一声,心里隐隐作痛。
面前的权让太过冷淡,冷淡到她怀疑,前世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