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湘本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权让一番,但这几日权让早出晚归,柳月湘根本碰不到他,只能作罢,顾婠婠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小厢房,再没有和往常一样闹腾,这倒让刘妈有些不大习惯。
早在柳月湘被接过来时,刘妈便对顾婠婠放下了戒心,加上她先前又替权让挡了枪子,慢慢地,心中竟对顾婠婠升起了几分怜惜,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身世这般可怜,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了,她实在没法子再为难于顾婠婠。
书房
“爷。您回来了,要不要泡杯茶……”
“不用,东厢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郭宇想了想,答:“异常倒是没有,不过那柳夫人天天来找,说是要见您。”
权让抬眸,不停地转动手中的玉扳指,“只有她要见我?”
郭宇 一愣,“是啊,爷还想让谁见您啊!”
“蠢货,下去!”
没成想权让竟当场发飙,随手把玉扳指扔到郭宇脸上,郭宇疼得捂住脸,哎呦的叫了一声,看着权让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理喻,“爷,我怎么了?”
“出去!”
郭宇心疼地抚摸自个儿俊俏的脸蛋,死活想不出来权让为何突然对他发火,慢悠悠地走出去,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
权让也是个别扭的人,郭宇走后,又要把人叫回来,可郭宇走远了,哪还回得来,气得他把桌上的笔筒摔了出去。
许是被郭宇气的心口难受,权让想出去散散心,不知不觉,走到了顾婠婠住的东厢房外,房间里还点着蜡烛,权让看得出神,没发觉身后有人,直到对方轻轻拍了他一下,这才回过神,转过头,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妇人。
“小伙子,你哪儿的?站这里做什么?”柳月湘笑眯眯的问。
权让也猜到柳月湘的身份,正要说什么,却被一阵清脆的女声打断,“娘……督爷?”
柳月湘愣了一下,“督爷在哪呢?”
顾婠婠看了看权让,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似的,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权让刚踏进顾婠婠的房间,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拂过鼻尖,抬眼见到窗口不知何时多了盆茉莉花,柳月湘见权让的视线一直停在她新栽的茉莉花上,笑着解释道:“宝儿从小就不喜欢喝药,这一屋子又满是苦味,住着也不舒服,我便放了盆花,去去味。”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的问:“军爷可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
“没事,只是觉得还是亲娘在身边好,事事俱全,不像那些下人笨手笨脚,难怪某人一直想着要娘亲,连药都不肯喝。”说着,权让似不经意的瞥了顾婠婠一眼,顾婠婠撇起嘴,心中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反正等伤养好了,她就走了,且让他一回罢。
“军爷,快坐,宝儿,赶紧给爷沏茶。”
柳月湘显得有些局促,手掌不停地搓弄,权让叫她坐也不肯,好久才憋出几句话,“爷,我呢,也就是个乡下妇人,虽连个小字都不识,但道理还是懂的,若非是您收留了宝儿,怕是我们母女这辈子都没有团聚的机会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真的无以为报,宝儿!”
“啊?”顾婠婠正发愣,柳月湘突然冲她喊了一声,“快,咱给军爷磕个头。”
闻言,顾婠婠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权让,半晌没有动静,柳月湘急了,赶忙把顾婠婠拉了过来,顾婠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跟着柳月湘一起,要跪了下去,这膝盖还没碰着地,权让一只手把两人拉了起来,“夫人快起来,您怎么也长我一辈,倘若真跪了,岂不平白折了权某的寿。”
“这……”柳月湘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宝儿,你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军爷磕头,不说他救了你,好歹还让你白吃白住了那么久,怎么你也要谢谢人家啊!”
顾婠婠嘟囔道:“谁说我白吃白住了,我也干活了啊。”
权让坐了下来,一只手搭在桌子上,阴测测的看向顾婠婠,笑道:“你可知,那园子里的花草都是我精心培育的?”
顾婠婠囧了,好像她活没干多少,倒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宝儿!”柳月湘斥道。
权让冲顾婠婠笑了笑,“你一拜,我还是受得起的。”
顾婠婠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只听“扑通”一声,顾婠婠满脸不情愿的跪了下来,“婠婠叩谢爷的救命之恩,愿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树梨花压海棠!”
“咳咳。”权让突然呛着了,柳月湘忙递上水,关切的问:“爷,您没事吧?”
顾婠婠在心底冷笑,既然受得起她一拜,那“一树梨花压海棠”也该受得起吧。
这个词还是前世她刚来总督府时听几个下人私下调侃权让的,她不解其意,还特地叫了人解释,出了好大的糗,那时候她二十未到,可权让至少有二十五了,其实年龄差距也不大,只是他位高权重,又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平白让人误会他已过而立之年。不过后来那几个人被赶出府了,听说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倒也是,若非探子,整个总督府,谁敢这么说权让,如今她却做了这第一人。
柳月湘还以为顾婠婠说的是什么好听的话,便没注意到权让越来越沉的脸色,权让缓了缓,转而又笑道,“借你吉言,只是我不喜海棠。”
意思就是:你想多了,我还没有那么重口味。
“那爷喜欢什么花,赶明儿我找来,挪到您屋子去。”柳月湘哪懂那么多弯弯道道,只笑呵呵的说。
顾婠婠拉了拉柳月湘的衣袖,“爷不喜欢花。”转过头对权让笑了笑,“是吧,爷?”
权让默然,只是盯着顾婠婠看,顾婠婠被他看得心头发慌,只能撇过头去,不让自己正面对上他。
权让很快移开了视线,声线不带一丝起伏,淡淡的说:“天晚了,我先回去了。”
“那宝儿,你快送送爷。”
权让也没拒绝,走了出去,顾婠婠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真不知道娘怎么想的,权让就算收留了她,她也替他挡了一枪,救了他的命,没必要还对他感恩戴德到这种地步吧?
顾婠婠越想越气,没有注意前面,直愣愣的撞到了权让的后背,鼻尖一阵酸痛,差点流泪。
什么东西,这么硬!
“你停下来干嘛?”
顾婠婠忍着落泪的冲动,没好气的抱怨道。
权让回过头,炙热的目光落在顾婠婠身上,好不自在,他突然往前一步,顾婠婠被吓得后退,他再往前,她再后退,直到被权让逼到墙角,顾婠婠退无可退,怒道:“你想做什么?!!”
闻言,权让轻笑一声,双眸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白霜,“顾婠婠,你真是长进不少,你以为,你救了我,便可以在总督府为所欲为了吗?”
顾婠婠一怔,面前的权让让她突然觉得有点陌生了。
“今日,是最后一次,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忍让,顾婠婠,我权让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你该得到的,我一样不会少,同样,我希望你能尽快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如今日一般,尊卑不分!”
最后四个字,字字诛心,顾婠婠心口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要失去了一样。
看来,今日她是真的触犯到权让的底线了,也是,权让高高在上惯了,平日看在她救了他一命的份上,没有计较,可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不计较了。
“是,婠婠明白了。”顾婠婠垂头福了一礼,便回去了。
看着顾婠婠的瘦弱背影,权让微微蹙眉,面色愈发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