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三叔虽然也面面相觑着，但还是忍着巨大的悲伤，依照我爷爷的嘱咐，给我大姑的嘴里塞着符纸烧成的纸灰。

可是，半晌，他们却找不到我大姑的嘴巴到底在哪里。

“二哥，大姐这脸上的五官都没了，这纸灰，要从哪儿塞进去啊？不好整啊这······”

“不好整也得给我整，别说那么些没用的，当心老头子一会儿捶你。”我爸吼了我三叔一句，接着找准位置，然后将碗里稍好的纸灰塞进去。

而我在和我大姑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对上时，猛地发现，她的一张脸上，五官已经完全没有了，有的，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一堆烂肉和白骨。

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割了的一样，而这个时候，我也才意识到，此时大姑的样子，和昨晚在大水库里见到的那张没有五官的鬼脸一模一样。

原来，昨晚那张鬼脸的模样是我大姑，怪不得我昨晚看起来那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难道，这世界上还真有鬼神这一说？

还没等我愣过神来，我爸和我三叔就已经完事儿了，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和他们离开。

没多久，因为寨子里的人帮着报警的缘故，所以警察也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做了半天的笔录，我姑父依旧神神叨叨的，只说自己昨晚睡得很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我大姑都成了这副样子了，他作为最亲近的人，晚上又是一张床上睡觉，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警察也可能怀疑他的话，啥也没说，就把我大姑的尸体还有我姑父全部带走了。

一时之间，他们家本来完整的一个家，只剩下了我表哥和他那个媳妇儿。

两个人别说是生活了，就连饭都不会做，平时也是我大姑和姑父惯的。我爸见了，也觉得他们可怜，安慰了几句，就让他们跟着回我家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现在天色也早就已经大亮了，我奶奶因为伤心过度，几度晕倒，本来准备要送医院的，不过幸好我爸就懂些医术，又在不久前在寨子里的东头开了一间诊所，所以给我奶奶简单检查以后，发现只是急火攻心了，休息休息就好，大家也才都放下心来。

我们家偌大的堂屋里，所有人都已经到场了，我爷爷就坐在堂屋里的上堂位置，“啪嗒啪嗒”的抽着自己的纸卷旱烟，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我们谁也不敢吭声。

我低着头，眼睛偷偷的瞄到了那个所谓的“嫂子”，她倒是红光满面的，看起来精神不错，昨晚，可把老子吓了个半死。

“你们昨儿个晚上，都有没有遇上什么怪事儿？都给我老实交代。”我爷爷用手“砰砰”的拍了拍桌子。

大家都摇了摇头，只有我，低着头不敢吭声。因为我是苦八字，所以我爷爷从小就告诉我，寨子里的大水库边上，我最好不要去，我不仅和水火犯冲，而且所有危险的地方都要远离。

见我没吭声，我爷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看起来凌厉可怕的眼神直直就瞪向了我，“尧五，说，你昨天见到啥了没？”

声音不大，却是让人心惊胆战，也让人感觉压抑的不得了。

我点了点头，声音很低，“昨儿晚我去大水库那边了，我在水里看到一张鬼脸，像是我大姑的······”

果然，话一出口，事情就如同我想的一样，大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我爸也拽着我的手腕咆哮着质问我：“你去大水库干啥了？不是不让你去吗？你怎么不长记性？”

听着我爸训斥我，我当然不能干了，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来：“你们凭什么说我，我知道我不详，我命不好，苦八字，我从小就啥都听你们的，可是昨晚确实不怪我啊。”

说着，我将手指向了那个正在看热闹的女人，吼道：“是她，就是她。她半夜说自己耳环丢了，让我陪着她找，就把我骗过去了，不信你们问她啊。”

“我······尧五，我们昨天才第一天见面，我怎么可能半夜去找你呢？我一直都在和大姐一个屋睡觉，你怎么能乱说呢？”那女人也着急了，声音中带着哭腔，哽咽的不得了，我二哥见状，也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我呸！不是你难不成我见鬼了？你昨儿刚骗了我，今天就不承认了，你不承认没啥，我爷爷和我爸就得削我一顿，你说，到底安的什么心思？”看着她装的那副楚楚可怜柔柔弱弱的模样，我心里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她不承认的话，我估计又得被关进棺材里去睡好几天的，那种好几天不见天日的日子，我他妈真是过够了。

“五子，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做梦了？我晚上睡觉挺轻的。也醒来几次啊，确实没见她出去啊，她一直都在自己床上的。”我姐这时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自顾自的嘀咕着：“也不烫啊，难道魔怔了？”

“姐！怎么连你也不信我？真的是她啊，真的，是小南救了我。”我打开了我姐的手，着急的就快要跳起来了，真的很搞不懂，作为一家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大家都不信我，偏偏相信一个失散多年的二哥，他带回来的奇怪女人。

本来以为我爷爷会大飞雷霆，谁知道他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反而摆摆手，让他们先出去，只留下了我在屋子里。

看着我气鼓鼓的模样，他拿着自己没点着的旱烟锅轻轻敲了我脑袋两下，声音依旧略带着些严厉，问我：“昨儿你在水里看见鬼脸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

“那爷爷问你，那鬼脸的脸上，是留着血泪的，还是啥也没有，就一张苍白的脸？”

仔细回想一下，我很确定的说那脸上啥也没有。

我爷爷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眉心也顿时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他不住的重复着说道：“唉，这事还真不好办那······”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