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宗一眼先看到正对大门位置,挂着副苍劲、清隽的古字!
“识清气劲,直而不挠;凛乎有岁寒之操。”
昙宗不禁暗呼一声“妙”!
再低头,门里一个两鬓见白发的中年男人正抬头看向昙宗。
四方的国字脸,拧结成川的眉心,隐黑泛红的面色,丰朗显珠的厚唇,宛入钢针直刺的胡茬……
虽然身携病容,弓腰扶背,但在昙宗那双深谙观相之术的眼睛看来,这人就是八字的评语——铮铮铁骨、堂堂硬汉!
昙宗一副若有所悟的神色,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妙人!”
他鼻尖冲着屋内微微耸动,脸上的欣喜之色忽然沉寂。
“包正刚,你快给我闪一边去!”
苏荷挥手赶开包正刚,背着昙宗进去就放在沙发上,然后毫不见外的端起桌上的半缸子茶水猛灌起来。
“小荷,你这是……”
包正刚疑惑的眼神在昙宗和苏荷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
昙宗不着痕迹的用手指划过腰间、再点双眸,开“真灵之目”。
双眼炯炯含神,直望向最里间一个门锁紧闭的卧室,绷起的下唇隐隐透出几分谨慎之色。
“这是我弟昙宗,他是我……我朋友包正刚。”
苏荷吐着嘴里的茶叶沫子,随意给昙宗和包正刚做着介绍:“你们正好俩半残,先互相招呼着,轮椅还在下面,我先给它弄上来!”
昙宗和包正刚看着苏荷风风火火出门。
楼道里传来劲力十足的高跟鞋响,两人略带尴尬的相视而笑。
昙宗四下打量,只见茶几沙发扶手上,到处散落着文件和资料、报告。
墙上一幅幅地图贴的连到了天花板,居中一副最大的“惠阳区发展规划图”横七竖八做满了标记。
再联想到是苏荷的领导,心里对这人的身份,已猜个八九不离十。
包正刚扶着腰,拿一次性纸杯给昙宗接过水,就在昙宗对面缓缓坐下来。
他咬紧了牙关,硬生生把一直弯着的腰“嘎嘣”一声挺直起来!
昙宗心里想着这是个狠人!脸上都眉头都跳了起来。
“昙宗,你跟小荷是亲戚?以前没听她提起过。”
包正刚问道。
“不是亲戚,她是我姐,今天上午刚认的, 她带我来看看你的腰,给你治病!”
昙宗坦然应对。
“哦,这么年轻的大夫,那你是中医还是西医?哪个学校毕业的?”
包正刚上下打量昙宗。
“既非中医,又非西医,也没上过大学,我是东泠山乾天观的道士!”
“医术的话,只是跟我师父学了些草头方子,懂点捏脚正骨的手法。”
“不过这些跟你不对症,治你的病医术没用,得靠道术!”
昙宗饶有兴趣的也打量起包正刚。
“道术?”
包正刚反问昙宗,口气里已经透出轻视与不耐烦。
“是,道术!”
昙宗笑吟吟的看着包正刚:“只观面相已知你一身“官”家正气,势必“禄”星高升,正该成就造福一方之德业,可你偏偏身披冤气,家中养阴,将一身钢骨正气,活生生压折,你我相遇,便是天意,我就是来救你出业障,助你成大功名的!”
“哈哈哈……”包正刚陡然大笑出声。
苏荷吭吭哧哧扛着轮椅进来,只以为两人聊的投机,刚把昙宗从沙发抱起放在轮椅上,包正刚猛的一拍茶几:“好你个苏荷!真没想到,连你都堕落了,不!说你堕落都是轻的!你这是腐坏……”
“包正刚,我说你哪根筋又搭错了?我好心好意带人来给你治腰,啥都没弄呢?你倒先骂起人来了?你凭啥骂我?你说!说不出个道道来,今天我……”
苏荷扛完昙宗,又杠轮椅,上下两趟二十层奔波,反被包正刚骂的莫名其妙,飒爽的脾气也彻底喽啰出来,抬手就摔了桌上的玻璃茶杯。
“你……”
包正刚依旧神情冷硬,可面对苏荷,气势却弱下三分:“你找这个好弟弟!治的什么狗屁的病?”
“看个面相我就禄星高照了?还助我成就功名?我包正刚当官做事,为的是功名吗?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找这种假道士,小骗子来登我的门?你怎么想的……”
“道士?”
苏荷疑惑的看向昙宗。
包正刚和苏荷斗嘴上头的功夫,谁也没注意昙宗自个推着轮椅,悄摸摸来到镇宅的那副字画跟前。
“对,道士,我就是道士,包大哥这不是病,是招了一群小鬼,阴气镇阳,被压弯了腰板!”昙宗欣赏着泼墨字幅,随口笑道。
“听听吧,苏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包正刚自觉拿到痛脚,咄咄逼问苏荷,反被苏荷横了一眼。
“小昙,你胡说什么呢?”
苏荷刚走到昙宗身边,突然被昙宗再次抓住手腕。
这次苏荷像被针扎了一下,撇看包正刚一眼,立刻奋力甩手挣脱,却而被昙宗一把推进旁边门锁紧闭的小屋!
阴郁潮霉的酸臭、伴着浓郁的檀香味道直冲出来。
黑洞洞的小房间,只有顺着窗帘溢出来的一圈薄光。
围着三面墙立起的木架上,摆着胶鞋、矿灯、工作服、镐头、铁锨……
虽然擦拭的一尘不染,却明显带着使用过的痕迹。
苏荷倒在阴森森的房间里,看着身边摆的火盆、蜡烛和香炉愣了神!
“小荷快给我出来?”
包正刚推翻昙宗的轮椅,往房间里冲。
昙宗从轮椅上倒下的一瞬间,右手从腰间划过,扣出面小小的青桐八卦镜叩在掌心,当当正正拍在包正刚后背,正对肚脐的命门穴!
包正刚如同遭了电击,哆嗦着身子歪歪斜斜扭进房间,倒在苏荷身旁。
“昙宗,你到底在干什么?”
苏荷扶起包正刚的脑袋抱在怀里。
“我干什么?哼哼,你过来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你敢过来吗?”
昙宗冲着苏荷招手,脸上满是讥讽。
苏荷轻轻放下包正刚,刚冲到昙宗跟前,就被昙宗拽着脚腕拖倒在地。
昙宗左手将苏荷的胳膊压到胸前。
右手抚过腰间,食中二指夹出个青瓷小瓶,大拇指一扣一提,瓶盖飞出,瓶口直接戳进苏荷鼻孔。
“昙宗……你……我……”
苏荷被瓶里倒出的水呛的两眼生泪,张不开口。
昙宗行动不便,看准机会,松开苏荷,又趁势用脖颈斜压在苏荷支棱起的肩头,用脑袋顶住苏荷的脖子:“姐!你再往房里看!”
“啊!”
苏荷只往房里看了一眼,立刻尖叫着跳了起来。
不见天日的阴晦小房里,围着昏倒的包正刚,竟一个挨着一个站满了人!
“姐,我给你用的是阴月阴时宰杀的老水牛流出的丧命泪,再佐以无根水中泡过百年的犀牛角粉,以之清目醒神可见魂。”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我说过,包大哥是被招了小鬼,这下你总能信我了吧?”
昙宗本以为苏荷就是他用“六壬移祟术”为楚思卉招来的贵人,可见了包正刚他才明白。
苏荷真的只是个契机,包正刚才是真正的贵人!
而且昙宗这次施展逆转时运的术法,似乎也并非天命所向。
不然,也不会推给他一个自己都要别人搭救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