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以华丽乐曲开场,却以一场闹剧收场。
入夜了,车道两排路灯投射在来往的车身上, 光影斑驳诡谲。
阮虞推着谢修齐走出酒店,小林早已在门口候着。
“少奶奶,我来推吧。”小林接过轮椅把手,推出几步,见阮虞没跟上,身后空无一人,“噫,人呢?”
闻声,谢修齐偏头回去望了一眼,沉声道:“去找。”
“好,我这就去。”小林正要抬步进酒店,却见不远处一抹红色身影跑出来。
“少奶奶,您去哪儿了?”
阮虞弯腰喘着粗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稍稍抬起下巴,“先上车。”
车上极为安静,后座一男一女端坐着,跟互不认识似的。
小林看了眼后视镜,没敢说话。
阮虞用余光睨了眼身旁的男人,清清嗓子,从身后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红酒,伸到他面前,“给你。”
谢修齐垂眸,眸光微晃,盯着那瓶酒,未置一词。
她解释道:“宴会上我看你一直喝着这个牌子的红酒,想来你应该是喜欢,所以给你拿了一瓶。”
他闭了闭眼,脸上又冷又躁,从鼻息喷薄出的气息都带着纳闷的意味。
阮虞忿忿地收回手,以为不会得到回复,耳边却幽幽传来一句:“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别给我丢脸。”
“啊?”她没懂,古怪地望了他一眼,把酒收了回来。
直到回了别墅,她看到酒窖里那一墙的洋酒,顿时觉得无语。
她对自己的举动略无奈,耸了耸肩,她准备把那瓶酒丢了。
房间里传来一道声音:“进来。”
她拿着酒瓶往外走,“哦,等下。”
“酒拿进来。”又是命令似的语调。
“……”阮虞微哂,把酒瓶放到桌上,发出一道闷响声,这声音表示着她的不悦。
谢修齐:“不是给我的?为什么要丢?”
阮虞:“你不是不要?”
谢修齐:“我有说过不要?”
阮虞:“那你的表情就别那么不耐烦,会让我误以为你不想要!”
她也烦躁,嗓音没控制住,此刻像与他在认真争吵。
语毕,室内一阵死寂。
四目相对,他的瞳眸漆黑暗沉,一眼望不到底。
说来嘲讽,两人结婚之后第一次吵架,竟是为了一瓶酒。
阮虞摸了摸鼻尖,在他轮椅旁边蹲下,不受他凌厉的视线影响,轻轻捏了上去。
白皙纤细的落在黑裤上,被衬得愈发雪白。
“今晚的宴会,谢谢你替我解围。”她如是说。
谢修齐浓眉微挑,盯着她的手,抿唇不语。
“要不是你,今晚过后,锦城就会传遍我是个心机深沉,横刀夺爱的恶毒女子。”
谢修齐视线挪到她的脑袋上,“你不是?”
阮虞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她仰头,直视回去:“你又不喜欢阮沁,谁嫁给你不一样?”
她始终认为,他在宴会上那番说辞。只是为了帮她解围而已,可不敢奢求他当真做到“这辈子的妻子”只能是她。
想到了什么,她捏着腿的动作顿住。
抬眸看着他,阮虞双目定定,“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觉得像是人为,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调查。”
他眸光一凛,眼底藏着暗潮汹涌,毫不客气地推开她的手,冷脸沉声地,“不需要。”
推着轮子离开。
笑话!谢家如今局势变化莫测,人人自危,明争暗斗不在话下,他都自身难保,如何护她周全。
阮虞盯着他倔强的背影,眉间微蹙,不甚理解。
为何提起这件事,他的情绪会如此抗拒?
翌日一早,阮虞下楼便看到管家在客厅踱步。
见她走来,他立马迎上去,“您醒了。”
“嗯,怎么了?”
“老夫人请您去一趟,”管家看了眼她的打扮,欲言又止,“您的衣服……”
“只请我一人?”
她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答案,默了一瞬,她呢喃道:“既然是去见奶奶,那是得好好打扮一番。”
阮虞上楼换了件衣服,一条浅粉色衬衫外加牛仔裤,简单却不随意,头发挽起,清丽俏皮,这一身是长辈都会喜欢的装束。
可管家不这么认为。
当她下楼时,管家眼角抽搐了两下,“您再稍等一会儿,我现在让人给您送一套礼服过来。”
阮虞摆摆手,先他一步走开,“不用了,我这样穿挺好的。”
去到谢老夫人的居所,阮虞轻轻叩响两声门。
一道沉厚苍老的声音传出:“进来。”
室内飘满茶香味,老夫人似乎在斟茶。
阮虞三步并作两步走去,“我来吧,奶奶。”
老夫人也不争,擦拭着手,自上而下打量她这一身装扮。
“穿这么寒碜,老二委屈着你了?”
一句似不经意地询问,倘若答错了,今日的谈话可就是另一个方向了。
阮虞放下茶壶,柔声细语地回应:“我刚来的时候,二少就让人给我置办了许多昂贵的新衣,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穿比较舒适,也喜欢这个装束,只怕是要驳了二少的面子,让他不开心了。”
老夫人端起她斟好的茶,抿了一口,轻哼,“自己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老二还能为这事跟你生气不成。”
“对了,”老夫人望她一眼,放下茶杯,“上次用了你给的配方,我这身子确实舒坦了些,你比那些庸医有用多了。”
不得不承认,上回一见,她对这个孙媳妇很是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还有妙手回春的技术。
“我也只是略懂一二,能帮到奶奶就好。”
她这谦卑的模样,更是让谢老夫人心喜。
活到这把年纪,她见过太多因权贵名利而争破头嫁进谢家的人,那些人她都看不上,倒是这阮虞,见了两次面,回回都能让她惊喜。
老夫人喝完一杯茶,语重心长,颇有长辈教导晚辈的架势,“我们家老二性子古怪,但人不坏,你跟他结婚了,也要多担待担待,慢慢来,他会知道你的好。”
阮虞抬眸与她对望,眼底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熠熠星光。
“嗯,我会的,我一定对他很好。”
说这话时,她难掩激动,嗓音都在轻颤。
她是个聪明人,未尝不懂谢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没想到来了谢家,最先承认自己的,竟是谢家最具话语权的谢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