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虞顿时语噎,一堆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
面对他幽怨的眼神,她清了清嗓音,讨好般去捏他的腿,“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一秒,他把轮椅往后划,她的双手落了空。
那双黑眸始终盯着她,深不见底,幽深晦暗,显然是没得到一个好的解释都不罢休。
阮虞心里一阵腹诽,这家伙前世是只河豚吧,气性也太大了。
几番如此,她也来了气。
找来一根绳子,二话不说将他的双手绑起,不顾他的怒意与挣扎,直接推出院子外。
“阮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咬着后槽牙,许是过于生气,连声音都在轻轻颤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修齐,虽有些忌惮,但事情已经开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扬起下巴,僵硬地挪开视线,不与他对视,喊来小林,“帮我把他推上柏油路。”
小林目瞪口呆,被她这操作给吓坏了,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谢家二少,从来没被人这般对待过,今日过后,锦城怕是要变天了。
“过来啊,愣着干什么。”阮虞催促着,“我要带他去后山。”
此言一出,小林浑身震了震,反应了过来。
可他不敢靠近谢修齐,尤其是对上他那双吃人一般的眼神。
小林还未动手,谢修齐凛冽的双眸如冰冷的小刀似的,瞬间飘了过来,“你试试。”
小林缩回了手,却被身后的阮虞往前一推,“快点把他推下去,一会儿太阳下山,更不方便了。”
前有狼,后有虎,他夹在中间,实在不知所措。
“你家二少气性太大了,对他的腿疾不好,长此以往,对肺部也不好,是该去看看大自然,让他开心一下,你也算有功劳。”
小林被她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力给折服,一咬牙,把谢修齐推上了柏油路。
这条路位于郊区,鲜少行人,破位静谧,路两旁便是葱郁翠林,再往前走,便到了小林所说的后山。
此时是傍晚,夕阳将整片绿林笼罩成一片金黄色,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块金色稻田。
“到了。”阮虞在湖边停下,帮谢修齐松绑。
他显然没有好脾气,脸色沉得瘆人,一把推开她的手,兀自揉着自己的手腕。
见状,阮虞把他的手拉回来,帮他揉着手腕处被绳子勒出的红痕。
“小林说你以前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虽然你总是不给我好脸色,但我们是夫妻,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想谢家老宅那边的人说闲话,再说了,”她抬眸望着他,“你也不希望你的两位兄弟看笑话吧。”
谢修齐眉梢上挑,盯着她的脸,几秒后挪开,冷哼一声,“你很聪明,但在我这里,最好收起你的小聪明。”
阮虞抿唇,沉默地坐在一旁,未置一词。
接下来的时间,彼此都没有再说话,斜阳将湖水蕴出一层层波纹,轻柔无声,周边斑驳的树影,渐渐被黑夜笼罩。
直到太阳彻底落下,阮虞才起身,“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他没回话,只因双脚不便,受制于人,这里下山有一个高坡,他须得被人推着才能下坡。
“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他面色不耐,“嗯”了一声。
阮虞点点头,“那就好,那你以后能不能多跟我说说话,总这么沉默,别人会以为我嫁了个哑巴。”
谢修齐搭在轮椅把手的双手渐渐收紧。
阮虞瞥一眼,佯装没看见,继续自说自话,“看在我能治好你的双腿的份上,即使生气也要跟我说说,否则,我下次还会不经意惹你生气,你不说,我不可能知道你的底线在哪。”
半响没听到人回话,她附身凑近他的脸看。
谢修齐脸红得快,很快耳朵也红得吓人,不动声色地偏过头。
正要开口,又听到她说:“你说句话,不然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瞪她。
这个女人心肠到底有多硬,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气得说不出话,手背因用力攥着拳头而泛起了青筋,面部棱角冷硬,双眸暗了暗,他说:“阮虞,适可而止。”
她莞尔,非但不适可而止,反而松开了他的轮椅把手。
“你自己下去吧。”她说。
这里是高坡,他自己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谢修齐隐忍地闭上双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阮虞耸了耸肩,表情很乖巧,“我没想做什么,就提醒你一下,我们是夫妻,但我不需要你尽夫妻之道,只要对我不那么冷漠就行。”
他偏头瞥她一眼,轻嗤,“说真心话。”
聪明人之间的对峙便是如此,一言一行,根本瞒不过对方。
阮虞知道他松口了,把他推下坡,定住轮椅,站到他面前,“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他眯起双眸,眼底眉梢是嘲讽之意。
“我答应要医治好你的腿疾,但你似乎没帮我做过什么事。”她有些心虚,仍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想把我母亲的墓搬走,你能帮我吗?”
他的眼角往上挑,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在求自己。
不过,这张漂亮的小脸始终面无表情,不算请求,毕竟没有谁求人这般理直气壮的。
四目相对,不知是谁先落了下风,后来回到房间,谢修齐让阮虞去一趟书房。
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我批准小林明天一天跟着你。”
“啊?”
“你已经听到了。”他显然不愿多谈。
话音落,他滑走轮椅,书房里独留她一个。
盯着他的背影,阮虞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谢家二少还是个性情中人,不止性子别扭,连对人好也这般别扭,让她来书房,就只为了说一句话?
她哑声失笑,两三步跟上去,抓住椅背,“谢谢啊,你可真是个好人。”
谢修齐眼角狠狠抽搐两下,拍掉她的手,加快滑动轮椅的速度。
阮虞摸不着头脑,“这人,受诋毁不开心,挨夸也不开心,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