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四周悄无声息,因为阮虞的上一句话,让这间屋子也变得死寂诡谲。
她不敢看他的脸色,顿了许久才接着说:“虽然难听,但我说的是实话。”
声音压得很低,本就清冷的嗓音,此刻听来更加没有任何感情。
语毕,她落下一句“早点休息”,便走出房间。
阮虞跟谢修齐从结婚开始就不在同一个房间睡,前者在隔壁的客房,后者则在自己的主卧里,平日谢家的人上门来,他们为了装出关系很好的样子,才会彼此在主卧里待一会儿。
这会儿阮虞走了出去,室内更加冷清是,谢修齐独自坐在轮椅上,望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心里一阵发凉。
一想到阮虞被那个男人送回家的模样,他就难掩一身郁气。
半小时后,管家来敲门,询问他是否休息了。
“进来。”他低喊一声。
管家站在门口的位置,愣了愣,猜不到这个时间点他突然这么生气的原因,推开门的瞬间心里还在忐忑。
落地窗旁边那道阴郁的背影,像一座黑压压的大山,管家在距离他还有一大半距离之时停下脚步,“二少,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呢?”
谢修齐:“让阮虞过来。”
“什么?二少,您可以跟别人同床了?”管家吓得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谢修齐从小就不习惯有人躺在自己身边,一张床上,若是出现第二个人,他要么睡不着,要么睡着之后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管家竖起双耳听着,生怕错过什么。
“谁说让她睡在这里?”
虽然没听明白,管家也点头应下:“好的,您稍等。”跑了出去。
阮虞洗漱完毕,正躺在床上,门突然被人敲响。
“谁?”
“少奶奶,是我,您睡了吗?”
她一愣,表情有些古怪,起身去开门,“是谢修齐让你过来找我的?”
管家惊讶地睁大双眼,讪讪的笑:“您二人真是有默契。”
她没换下睡衣,披上一条外套就过去了。
管家非常有眼力见地给他们留出空间。
静谧的房间里,一男一女干瞪眼,两人的隔得非常远,一个在落地窗边,另一个站在门口,两看两相厌。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
阮虞话还未说完,却被男人出声打断:“你是我的妻子,在我不方便之时,帮我更衣洗漱是不是你的职责?”
“啊?”阮虞满脸错愕,瞧瞧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况且她之前想要帮他换衣服,他还拒绝来着。
这才过了一个晚上,转性了?
“我们的条约上,好像没有这一条。”她硬着头皮回答。
他仍坐在原地,墨黑的双眸就那么定定地盯着她的脸,又冷又沉,很难有人能忽视这样的眼神。
他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双眼狭长,看人时总能让对方陷入短暂的甜蜜错觉,总觉得他对自己有意思,可当你定定地直视回去,才会发现那双眼中藏着不难察觉的戾气。
阴狠又沉郁。
这样一双眼,要是笑起来该多好看啊,阮虞想。
“条约的所有解释权归谢修齐所有。”
一句没有丝毫感情的话,将阮虞离家出走的思绪生生拉了回来。
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刚坐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她竟然想到他笑起来该有多好看?这个男人如此专横霸道,就不该拥有笑容这种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阮虞也有些来气,闷闷地坐到床沿,位置刚好是他的对面。
两厢对视,她沉着声说:“因为清书医生送我回来,你就开始变了脸色,对我各种吆喝,我猜……”
她刻意在此停顿,为了看清他的表情。
然而他始终面无表情,即使有,也是细微得肉眼难以察觉。
阮虞冷哼一声,就不该对他的表情有有所期待。
“我猜你要么是嫉妒,要么是吃醋,不然没有理由解释你为何突然变脸,而且,我只是说了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两家利益最大化的产物,你跟我都是这场利益争夺中的牺牲品,你就不爱听了,难道不是这样?”
她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止声时,全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除了第一句,后面的话谢修齐几乎听不进去,他此时脑中只有四个字:
吃醋、嫉妒。
突然,他大声地“哈”了一句,“笑话。”
是的,他笑了,虽然着笑中带着咬牙切齿,但好歹也是笑了。
阮虞有些惊愕,第一次看到他笑,居然是在这种夜深人静的对峙之下,她总觉得屋里阴嗖嗖的,失去有一股从阴间吹来的风,从她的衣领钻进五脏六腑,吓坏了。
“你别笑了,我在跟你认真讨论,难道不是这样吗?你回答这一句就好。”
她固执地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谢修齐的脸沉了下去,数秒过后仍未开口说话。
此时已是深夜,这种无厘头的对峙,总是容易让人分神。
“算了,你也别说了,我来解释吧。”
不知是还没习惯他的注视,还是因为实在困了,阮虞迫切地想结束这场交谈。
闻言,谢修齐微微眯起双眸,眼底涌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或许你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你可能听过傅闫这个神秘的名医,没错,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我的师父。”
他彻底愣住,凝着她的脸,在看清她并非开玩笑之后,才眨眨眼往后靠去,呢喃着“师父”二字。
比起知道清书和傅闫是同一个人,他对傅闫是阮虞的师父这件事更为惊讶。
傅闫是谁啊!那是国内乃至世界闻名的医生,医术素有“起死回生”之美誉,只是此人极为低调,没几个人见过真面目,平时救了病人之后,也只是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他垂眸沉默,阮虞以为他不信,解释道:“你别不信啊,我不会骗人的,傅闫就是我的师父,是我妈妈的师弟。”
他抬眸,目光冷凝却坚定,“我信。”
阮虞微怔,之后起身,“行,信就好,我先回去睡了。”
还未走到门口,身后再次响起一道声音:“那我呢?我腿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