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旰进城前,就已经向陛下推荐了自己,所提的要求也是清清楚楚,能得到什么封赏他心中有数,苏渊明则是意外之喜。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崔旰却很欣赏他,若能将他招入麾下必然是如虎添翼。
杀他从不是崔旰的本意,只能怪他是甪里的亲传弟子,而苏渊明的死也能给陛下提一个醒——只要他想,蜀中的百姓都能成为刀下魂。
可杀苏渊明真的简单吗?
从凌烟阁出来时,他就戒备着崔旰,哪怕是跟阿史那水门缠斗也没有分神,听着身后的破空声,苏渊明侧身一避,然而苏渊明依旧是低估了他的飞刀,原本避开的飞刀,在半空回旋,拉出一条弧线划伤手臂这才作罢。
崔旰瞟了一眼伤口,很是满意,又一脸痛惜说道:“足下不愧是甪里老前辈的亲传弟子,崔某可真舍不得啊!”
“真如掌侍所言,你果真会杀我?”苏渊明持剑而立,目露寒芒,他一向礼尚往来,面对蜀中叛贼同样有诛杀之责。
“足下难道就不好奇吗?”
“好奇?”苏渊明面色一冷,冷酷的就像是一个行刑人,此时他心中已打定了一个主意,“好奇,你就不会杀我?”
“会,足下不妨在猜猜,我会怎么杀你。”
“如果你 出手,或许有机会杀我……”苏渊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眉尖跳动一下,眼角的余光撇向了手臂上的伤口。
崔旰见到苏渊明的异样,又从袖中抽出了一把飞刀,慢悠悠的解释道:“崔某不像足下一样行走江湖,但也明白一件事,小心为上,所以啊!出门前我就在飞刀上涂了毒,这会儿也该发作了。”
一旁的阿史那水门分不清崔旰是敌是友,见到有逃生的机会,撞开杨客,翻墙遁走,只听见扑通的落水声。
“该死!让他跑了”崔旰本想先杀苏渊明,在擒获阿史那水门,一箭双雕,然而他高估了京兆府兵的武力,杨客也没有追下去的意思,目光始终都盯着两人。
斩草除根!这是崔旰的第一念头,就算是杀了他们,也可以嫁祸到阿史那水门身上,这里死的人越多,他擒获突厥贼匪的功劳就越大,崔旰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苏渊明暂时封住了奇经八脉延缓了毒发,他定神想了想,低声对着杨客说:“带人先走,我来拖住他!”
杨客看了看倒在地上几个兄弟,又转头看向苏渊明,抱拳道:“虽然不知兄台来意,但今日之事我杨客记下了,日后必定报答”,杨客说日后时,无意压低了嗓音,他也不确定苏渊明到底有没有明天。
杨客叫醒了其中一位伤势较轻的府兵,两人各自背着一人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苏渊明站在雨中,全身已然湿透,被割伤的手臂,渗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诡异的黑色液体,病已经在全身蔓延,他能感觉到一些头昏眼花,而他依旧持剑而立,气息一呼一吸,如同一座巍巍大山,他沉声道:“崔旰,我中毒已深,挡不住你,但如果你继续出手,必定重伤,一旦重伤,你还有机会离开吗?”
苏渊明聚精会神,幽幽的目光始终盯着崔旰,雨水撞击在剑刃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一股无形的压力顿然升起,若不是雨水的遮掩,都能看到崔旰发白的面色上浮起一层细汗,他故作镇定,却又不敢与之正面交锋,苏渊明现在是孤注一掷,这全力的一剑或许真能重伤他,“足下中得是天下奇毒,无人能解,杨客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我还有时间。”
“你可以试试!”
崔旰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扫了苏渊明一眼,背手离开……
苏渊明钻入雨雾中,奔向了一个地方——花萼楼。赶到时,已经是跌跌撞撞,撞破大门又引来了一些骚动,酒楼婢女看清来人知道他是楼主的贵客,连忙禀明楼主。
“怎么回事,苏公子,苏公子……”李泌神色紧张,不管怎么叫喊也不见苏渊明醒来;忽然又瞥见手臂上的伤口,双指沾了一些黑血,眉头一挑:“毒!”
李泌看了昏迷的苏渊明半响,吩咐道:“你们先清理一下苏公子的伤口”又对一位小厮说:“马上备车。”
许宣平发现楼中骚动,也是立刻赶到,一听备车猜到李泌的想法,“公子打算去请怡凡姑娘?”
李泌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有阿月……只有怡凡才能救她!也不得不去了。”
“怡凡姑娘虽然性格怪了一些,但面对公子的请求是不会拒绝的,只是这一去公子也要做好准备!”
李泌眼中浮起一丝哀伤,“该来的始终会来。”
车马备好,李泌不在赘言,许宣平被他留在了花萼楼中以防刺客,若是平时去找月怡凡,总是会嫌路程太近,可今天两刻钟的路程却显得异常漫长,距离点妆阁还有一些距离,李泌闭目养神,整理着思绪,回想起了一些遥远的过往。
月怡凡是蜀中三医的弟子,李家为了治好许宣平独女,也为调养李泌的身子,特意将三医请出了山,为了报答此恩,许宣平甘愿栖身李家;李泌也跟月怡凡一块长大,青梅竹马,自从来了长安,她就以医师的身份伴随左右。
但李泌深得恩宠,陛下不顾“禁婚令”赐下了婚约,若不是礼部暗中阻拦,他恐怕早就完婚了,因为此事,月怡凡便搬出了花萼楼,在点妆阁设下了医馆,还立下了三不医规定:一皇亲国戚不医,二不登门拜访不医,三非疑难杂症不医。她虽性情古怪,但医术甚佳,来往求医者众多。
两刻钟后,停在了装饰精雅的点妆阁外,李泌亲自叩门,门内传来的一个悦耳的女声:“谁啊!今日不做生意。”
“在下李泌,有要事求见月姑娘。”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女子笑脸相迎:“原来是楼主来了,快快请进,月姑娘吩咐过,只要是楼主,甭管刮风打雷都要请进来。”
“多谢姑娘。”李泌走进去后,又由女子领着进入了内阁,过堂时李泌就闻到了一股药香,领入内阁,女子就退下了。
李泌远远望去,只见珠帘后有一女子趴在桌上,身着淡雅的青色服饰,芳龄三十,跟他年纪相仿,李泌微咳一声,道:“月姑娘。”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月怡凡回过头,看清来人嘴角已然笑成月牙:“李泌哥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