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王李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参与夺嫡之争,却因为李泌这一番话再次陷入了困惑;太子和寿王身份尊贵,怎么会纡尊降跟他谈话。
陕王并不知道皇后在宫中的影响力,虽不受宠,但后宫嫔妃都以她为尊;如今被废,后宫的矛盾都会聚集在赵丽妃、武惠妃身上,两人想要立后,必然要得到后妃的支持,而拉拢陕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李泌派人将陕王送回十王宅,看着远行的车马,苏渊明有些担忧道:“他缺乏真正的决心。”
“这我明白,他还需要一个契机,这次时间虽然不太好,总比他一直隐于幕后好些。”
苏渊明、李泌、李亨三人的谈话随日薄西山而结束,这一天总算是没有在掀起太大的波澜。现在只能等,即便是李泌也无权进行干涉,两人在花萼楼排兵布阵,安排李亨日后需要结识的一些重要人选。
返回十王宅,李亨彻夜难眠,忧心母后,忧心于跟李泌的密谈。
翌日清晨,李亨等来了东宫的长随,说是奉太子之命请陕王入宫,还没走出十王宅,寿王李瑁亲自上门半道中强行带着李亨入宫,太子的长随不敢阻拦,又不敢离去,只能托人捎信给太子,自己跟着他们。
寿王畅通无阻,入了后宫,登堂入室,走进了兰园。
“陕王殿下。”武惠妃满眸忧愁,眼角来挂着泪痕,若不是陕王知道她性情乖张,善于逢迎,都被她这幅模样给骗了。
“贵妃。”
“殿下,你我乃是同族,就免了这些虚礼。”武惠妃又叹息一声:“皇后娘娘的事发生后,陛下盛怒,本宫求了数个时辰,陛下始终不愿相见,十五年前的事,本宫没能……”武惠妃点到为止,话到此时,便不在继续说下去了。
陕王心中明白,韦后案不是后宫能谈论的,他也不再深究下去。一个宠妃,虽无实权,却能左右陛下心思,只不过武惠妃不会这么好心助皇后复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寿王未来的前途。
就算不明说,双方也只是利用关系。身为贵妃,距离一宫之主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协助的陕王,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总有等来母仪天下的一天。可惜的是惦记后位的不只是武惠妃一样。
至少,太子生母赵丽妃就是他们最大的阻碍,这些年来太子凭借尊位可没少打压他们母子二人。
“皇弟也无需太担心,父皇只是在气头上,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去求见父皇,定会有一些转机。”
“多谢皇兄,多谢贵妃。”
三人在兰园说了不少的客套话,就在寿王和陕王走后,后宫一些摇摆不定的嫔妃也都来到了兰园,这一出戏码,倒是武惠妃占据了先机。
行至太极宫,太子已经在宫外等候,身为东宫,身份尊贵,他也不能向寿王这般随意而为。见到寿王抢占先机虽然心有不快,不过他还能扳回一局,脸上依旧面如常色。
寿王与他目光相互一接,又彼此滑开;李亨和李瑁一起行礼,又同声道:“见过皇兄。”
太子额首,转身向着殿前行礼,他身后的两人也是一样,异口同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殿前的内侍向内殿通报,殿内还站有一位花甲老者,穿着雍容大度,不由让人多看了几眼,陛下脸色倒不是很好,面如沉水,听到太子、寿王、陕王在外求见,只是摆了摆手。
“贺卿,皇后之事你怎么看?”玄宗帝冷冷的说了一句。
贺知章接到陛下传唤口谕,就知道要商议废后;这事确实不能久拖不决,也容易让一些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皇后失德,遵照礼法当废。”贺知章话语忽然一转:“只是皇后身居后位多年,贤良淑德,未有半点僭越,上为陛下分忧,下为妃嫔表率,此事不像是皇后的主张,祁国公生性贪鄙,难免有叵测之心。”
废后本就是一件不小的事,这次又牵扯颇多,贺知章也不愿看到太大的变动。
“嗯?”玄宗帝轻哼一声,回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往日如烟,却也留下了无尽的美好遐想。
见到陛下面色有几分缓和,贺知章又提及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太子殿下和寿王殿下真是尽职尽责,祁国公一案两位殿下居功至伟,此刻他们同邀陕王殿下,想必也是为了皇后娘娘。”
这一番提点切中要害,既然要废后,自然要立后,可又该立谁呢?立武惠妃势必会动摇太子根基,可赵丽妃身份卑微,又非最佳人选。玄宗帝扶住龙椅,苦思已久,眉头高高簇起。
贺知章口才颇佳,句句在理,玄宗帝叹息一声,“贺卿,你先退下吧!”
贺知章退出内殿,迎面撞上三位殿下,一一行礼,又明示了一句:“皇后一事陛下龙体欠佳,还望殿下能为此分忧啊。”
太子心领神会,恭送了贺知章。不由又感慨感慨了一句:“若能跟贺老共赏诗文,绝对是一桩美事。”
贺知章坐镇礼部,一直持中立态度,太子和寿王也都不敢轻易施压。
李瑛、李瑁、李亨三人由内侍带入内殿,有了贺知章劝谏,太子也不拐弯抹角跪在地上为皇后请求,不过是从轻发落,并非复位。又提议让李亨任安西大都护,寿王一同附议,至于李亨也只能任由两位皇兄摆布。
安西大都护是成立于太宗年间,武周时期北庭都护府成立后,安西大都护便掌管天山南北、波斯一带,表面上是授予荣誉,实际上却是一个虚职。河东、关内、陇右都设有大使,大都护所任之事只系遥领,并不出阁就职。即便出阁也是被调遣到边关,太子长袖善舞,这个建议给了陛下一个废后的台阶,更是打压了陕王。
李泌和苏渊明依旧待在花萼楼等宫中的消息,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朱雀大街上有骚乱声,原来是一匹快马冲入城中,向皇宫的方向疾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泌眼眸随着那一匹快马也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