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的晴空下,平静无波的海面一望无垠。
深秋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在海面上,反射着令人目眩的银白色。
极目四望,看不到一点陆地的影子,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海水。
在这无边的大海中央,孤零零地漂着一个小黑点,那是一艘救生艇。
舵已经坏了,桨也不见了,小艇只能任由海浪推着它漂来荡去。
救生艇上是三个早已筋疲力尽的男人。其中一个老人,有气无力地躺着,面色如土。他枕着卷成一团的西装外套,衬衫下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另外两个人由于疲劳和饥饿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两个人都是三十二三岁,一个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另一个肤色黝黑,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很结实,看起来像是个海员。两个人都只穿一件衬衫,瘫靠在船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除了微微涌动的波浪,海天之间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也没有任何声音。
躺着的老人开口了:
“大曾根,看到陆地了吗?”
被叫做大曾根的那个高鼻深目的男人绝望地答道: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都几乎在这里一动不动,怎么会看得见陆地呢?”
另一个黝黑壮实的男人插嘴说:
“但是,我们现在盼望的不是陆地,而是轮船。我觉得我们离轮船的定期航线并不太远,只要有轮船经过,就会发现我们的。”
“三国,你倒是个乐天派啊。即便有轮船经过,也不可能看到我们这么小的一艘小艇的。”
救生艇上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躺着的老人痛苦地呻吟道:
“水……水……”
其实他很清楚,早就没有淡水了,但极度的干渴还是让他近乎本能地呓语着。
“有明博士,一滴水也没有了。请再忍耐一下。马上,我们马上就有水了……”
这里简直就是水的地狱。明明周围都是水,却一滴也不能喝。
“啊,真想跳进海里,哪怕淹死也要在死前喝个够。”
大曾根愣愣地盯着海面,绝望地叹息道。
一个星期前,都丸号客船从香港出发,在返回长崎的途中遇到强台风,船毁人亡。救生艇上的三个人都是海难的幸存者,其中两个是从事生物学研究的学者。老人叫有明友定,是世界著名的生物学博士;年轻人叫大曾根龙次,是有明博士的助手。两人结束非洲之行,回国途中绕道印度时,有明博士不慎染上了热病,病情稍有起色,就继续赶路。
大曾根曾建议改乘飞机,但有明博士坚持乘船,于是两人不幸上了都丸号客船。有明博士之所以坚持乘船,是因为两人在非洲收集了许多生物标本,乘飞机的话多有不便。
“当时要是采纳我的建议乘飞机回国,就不会遇上海难了。”
后来,大曾根龙次对记者们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一再强调。也许正如他所言。
一星期前的那个晚上,所有人都在熟睡,当他们在睡梦中被剧烈的颠簸掀下床的时候,船已经深陷台风之中了。船舱里一片漆黑,圆窗外大雨滂沱,狂风怒号。
“怎么回事?”
有明博士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助手冲进来大喊道:
“触礁了!博士,触礁了!”
“什么?”
“快逃吧,不然就没命了!船已经开始下沉了。”
“标本!大曾根,标本!”
“已近顾不上那么多了,博士,快跟我逃命吧。”
大曾根拽着有明博士就往外拖,博士只来得及抓起了他从不离身的笔记本。
甲板上挤满了乘客,哭喊声此起彼伏。大家被疏散到了救生艇上,但台风的余威让这些小艇几乎都被汹涌的浪涛吞噬了。
有明博士和大曾根也掉进到海里,但他们死死抓住了一艘被海浪打翻的救生艇,又在深夜的大海中与大风、巨浪搏斗了不知多长时间。
“抓紧!就是手断了也不要松开!”
突然,一个有力的男人的声音传进了马上就要失去知觉的两人的耳朵里。
然后,救生艇被重新翻了过来,两人被先后拉上了船。
直到天边再次泛起鱼肚白,持续了整整一夜的暴风雨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点风也没有,海面上平静得让人恐惧,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漂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