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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暗室(江户川乱步全集·明智小五郎系列) 钟摆

真由美感觉自己好像沉在水底,在遥远的水面上,好像有人正在叫自己。

“喂!喂!”

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有人朝自己游了过来。

奇怪,那人怎么能在水里出声?

“喂!醒醒,快醒醒!”

声音更大了,简直就像在自己的耳边大喊。与此同此,自己仿佛被卷进了漩涡里,剧烈地摇晃起来。

终于,真由美猛地睁开眼睛。

“这下好了,终于醒了。小姐,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要不我们就不好交差了。”

这声音……对了,是那个侏儒。

又过了好一会儿,真由美的眼睛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不错,虽然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这身高,这么大的脑袋,一定就是那个侏儒。

这里当然不是什么水底,但十分阴冷,身下是冰冷潮湿的土地。那侏儒就蹲在她身旁,一双小眼睛闪着贼光,阴恻恻笑着的嘴角里甚至有口水流下来,两只小手亢奋地来回搓着。

“嚓”的一声,划火柴的声音,侏儒点亮了一根蜡烛。

“看来是我昏迷的时候被他们带来了这里。但是我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真由美最想知道的问题偏偏都没有答案。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嘿嘿嘿……你问我们老大吧,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老大?是二十面相吗?”

侏儒不再说话了。

“对了,辻堂爷爷,你们是不是也绑架了辻堂爷爷?”

侏儒还是一声不吭。

“喂,你说话啊,我在问你呢!”

“真由美小姐,你那么想见你的辻堂爷爷吗?”

突然,黑暗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是辻堂老人的声音。但是随着这声音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男人。

“真由美小姐,我就是二十面相。”

“啊,果然是你化装成了辻堂爷爷。”真由美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你……你在这里,也就是说,小林……”

“哈哈哈……你是说小林?他已经死在深山里了。”

“什么……”

“别害怕,我不会把你也杀了的。请你来是有其他事情。”

“我不会解那密码本!”

“哈哈哈……你是说那密码本?那东西太简单了,我只用了一晚上就解开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绑架我?”

“我是想让你看清真相。你一直挂念的辻堂爷爷一心想要除掉你,好独吞那些黄金。我之所以能够绑架他,是因为他自己找到我,想要委托我杀掉你。”

“我不想听这些,我不信!”

“在我得到那些黄金之前,是不会放你离开的。至于绑架你嘛,也是你辻堂爷爷的委托。”

“你胡说!辻堂爷爷不可能那样做!”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不信的话你自己问他吧。”

“辻堂爷爷在哪里?”

“我现在就带你去。”

二十面相从侏儒手中接过那支蜡烛,在前面带路,真由美跟在后面,再后面是那个侏儒。这里好像是个洞窟,头顶不时有冰凉的水滴滴下来。

走出不多远,二十面相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说着,他把蜡烛凑近了一个木箱。

“什么?在这木箱里……”

真由美万万没想到,辻堂爷爷竟然被关在了这么小的一个木箱里。

“为什么……为什么……”

心地善良的真由美此刻忘了自己同样身处险地,伏在木箱上哭了起来。

“唉,真由美小姐,你哭什么啊?这个老家伙可是想要杀了你,还想霸占你祖上留下的黄金。”

“真由美……你……你千万别相信这家伙,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他根本就是满口胡言……快……快把我救出去,钥匙……钥匙就在他身上。”

辻堂老人被关在狭小的木箱里,根本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拼尽全力挣扎着,想要赢得一线生机。

真由美被辻堂老人的惨相激起了强烈的斗志,猛然转身扑向了二十面相。猝不及防之下,二十面相手里的蜡烛掉在地上熄灭了。

“啊——”

黑暗中,就听二十面相一声惨叫。

侏儒连忙趴在地上四处摸索,终于找着蜡烛,重新点了起来。只见二十面相捂着受伤的手臂,原来是真由美刚才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哼,不识好歹,居然还帮着那个老家伙!”

二十面相恶狠狠地盯着真由美,然后转身对侏儒吩咐道:

“把她也关起来!”

侏儒立即向她逼了过来,真由美还想反抗,却被二十面相一掌击在后颈,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真由美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除了右手,身子一动也不能动。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毕竟再怎么恐惧,不吃东西的话,该饿的时候总是会饿的。

“难道那家伙想要把我活活饿死在这里?”

不,等待真由美的,是更可怕的折磨。

狭小的暗室里好像有一丝微光,真由美努力扭头,发现就在她身边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摇曳着像鬼火一般。

就在那油灯旁边,好像有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个饭团。

“看来他还不想就这么把我饿死。”

真由美竭力伸长唯一能动的右手,刚刚能够到盘子里的饭团。极度的饥饿让她顾不得多想,只想尽快把饭团塞进嘴里。

突然,真由美“啊”地尖叫起来——被她抓在手里的不是饭团,而是毛茸茸的活物。那东西在真由美的手里拼命挣扎,然后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真由美本能地把那东西尽可能地远远扔了出去,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老鼠。等等,不,不是一只,围着那装着饭团的盘子的,还有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数不清的老鼠挤挤挨挨,似乎被真由美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正向她这边涌来。

“啊……”

真由美再次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她拼命挥舞着唯一能动的右手,想要阻止老鼠们靠近,但根本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强迫自己看向上方的黑暗,尽量不去关注越来越多的老鼠。

“那……那是什么?”

黑暗的半空中,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带着破风声来回摇摆着。像是钟摆,但比真由美见过的最大的钟摆还要大得多。虽然看不很清楚,但是直径至少有一米,油灯微弱的光映照在上面竟然微微泛着幽幽的蓝色。

真由美来不及多想,比起这诡异的大钟摆,近在咫尺的老鼠才是她最害怕的。于是她继续拼命挥舞右手,同时尽量扭动身体,想要尽可能地远离那些老鼠。

突然,余光中的一丝蓝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再次看向上面的时候,真由美不禁大吃一惊——那巨大的钟摆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缓缓下降,现在离她只有不到两米了。

这下她终于看清了那蓝光是怎么回事,原来那钟摆下是锋利的刀刃!

破风之声越来越响了,真由美盯着渐渐逼近的巨大钟摆,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她竭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被这巨大的钟摆分尸了。怎么办?对了,这样……如果顺利……”

真由美下定决心,一把抓过盘子里剩下的饭团,涂抹在了捆绑自己的绳索上。然后,她一边祈祷,一边瞪大眼睛盯着老鼠们,这些原本她无比厌恶的小东西此时竟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一只老鼠循着饭团的香味爬上了真由美的身体,一番试探后,见真由美没有反应,开始大口地啃起粘在绳索上的饭团。然后又有一只,两只,三只……真由美的身上很快爬满了老鼠。

真由美双眼紧闭,竭力坚持着不让自己叫出来,同时不住地祈祷着。

终于,她听到了这辈子最美妙的天籁,“啪”的一声,一根绳子被咬断了,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真由美一把扯下留在身上的断绳,一翻身滚到了一旁。

啊,终于得救了!

就在真由美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的时候,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的窥视孔里把所有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短暂的寂静之后,暗室里竟然有了更多的光。真由美向有光的地方看去,刚刚稍稍松弛下来的神经又一下子绷得紧紧的。

那是什么?

真由美吓得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大蝙蝠,浑身灰色的长毛,两条枯树干似的腿,爪子像锋利的刀刃,正张着巨大的翅膀,仿佛马上就要扑上来似的。更恐怖的是,那只大蝙蝠居然长了一张人脸!

真由美想逃,但是这漆黑狭小的暗室里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蝙蝠就这么一点点地逼了过来。

真由美胡乱地挥舞着双手,脚底下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终于,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让她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怪物,只不过是墙上的壁画而已,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活过来一般。

但是紧接着,真由美就意识到了更大的危险。如果这是壁画,怎么会不断向她逼近呢?只有一种解释,这墙壁正在移动,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要被活活挤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让她即便明知无路可逃,还是想要尽量延长自己的生命。于是,她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突然,真由美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直坠而去,就像跌入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