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五年前，编辑乔纳森·伯特（jonathan burt）请我为瑞科图书公司（reaktion books）题为“动物”的新丛书写第一分册，并且说我可以选择任何我想写的动物。我的选择是乌鸦，一种如此多维度的动物，以至于不存在把它简化成任何刻板印象的问题。我写《乌鸦》的方法是抛开许多学术程序，只专注于所有那些关于我主题的特别的东西。有时候，我可能几乎和鸦科鸟类本身一样乖僻。这本书有一种氛围和节奏，今天我很难或不可能重新捕获。

《乌鸦》的某些部分不可避免地过时了，对伦敦塔渡鸦的讨论尤其如此。我本人已经证明，伦敦塔驯养渡鸦仅仅起源于1883年前后，而不是如导游们所宣称的那样，从查理二世或者更早的时候开始。当伦敦塔被作为哥特式城堡向游客营销时，这些渡鸦被当作道具引入这里，伴随着所有那些有关鬼魂、暴君和落难少女的故事。然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渡鸦以其敏锐的感官被非正式地用于对逼近的敌方炸弹和飞机发出预警，这一做法导致了一个据说是“古老”的传说，即如果渡鸦离开伦敦塔，英国就会沦陷。它们已经从厄运的化身变成了国家宠物、王国的保护者，也许最重要的是，成为我们岌岌可危的环境遗产的象征。

至于本书中更科学的部分，现在这种材料的过时几乎和新软件一样快。几乎每个月似乎都会有证明乌鸦智力的新发现。约翰·马兹洛夫（john marzluff）领导的一个科学家小组已经证明，乌鸦能够识别人脸，并记住多年，知道哪些人曾对它们友好或曾使它们反感，甚至把这些知识传递给后代。

所有这些都证实了《乌鸦》的论点，即乌鸦也许是唯一对人类不仅有实用上的而且有智识上的兴趣的动物。它们时常观察我们，没有任何非常明显的实际理由，而且它们非常善于解读人类的肢体语言。黑猩猩很难或不可能学会人类用手指指是什么意思，但狗和乌鸦不用教就明白。

许多动物与人类的关系虽然是由习惯和效用决定的，但与任何生态位【1】一样具体。例如，这些动物包括狗、羊、猫、鹿和蜜蜂。在每个事例中，这些传统关系都包含权利、义务和相互的期望。但是人类与乌鸦的关系在对称性和互惠性方面是独一无二的。

人类和乌鸦都以核心家庭作为社会的基本单位，但也参与更大的社团。我们可以研究乌鸦，但它们似乎更多地研究我们。乌鸦不融入我们的社会，而是保持为一个分离的群落。然而，可能没有其他动物，甚至包括狗和猫，像它们那样理解人类。它们可以成为我们的对话伙伴，而且就我们理解乌鸦的程度来说，我们可能会对自己有更多的了解。

【1】生态位（biological niche），又称小生境或生态龛位，是一个物种所处的环境以及其本身生活习性的总称。本书所有脚注均为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