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的声音又低又软,嫁进郑家七八年了,只要婆婆一吆喝,她就吓破了胆,从来在她面前一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
她向来都知道,自己这个婆婆就是个泼妇,性子绵软的她从来不是她的对手,不管骂也好打也好,只有忍气吞声。
“你吃着我家的粮食,却跑去给春花干活,你是不是想滚蛋了?”周氏竖起食指,直接戳在小凤的脑门上。
小凤被戳得一个趔趄,一声不吭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心里当然委屈,自己在这个家吃得比猪都差,干的活却比谁都多,婆婆睁着眼说瞎话。
再说今天晚上的晚饭她和三个孩子都在春花那儿吃了,一碗面汤可都没喝她的,她凭什么说她吃着她家的粮食却给春花干活?
顺顺兄妹三个也吓得一声不吭,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唯恐奶奶打自己的娘。
“进来!”郑家老二郑旭辉在屋里低吼着。
小凤连忙垂着头进去,心里慌得不行。
还没站定,郑旭辉就一脚踹过来,“你给人家干活,人家给你工钱没有?几个包子就把你打发了?有包子吃也不知道拿过来孝敬爹娘,咋不撑死你?”
小凤知道这是自家男人没吃上包子,心里不痛快,拿她撒气,也没敢争辩,忍着腿上的疼痛站在那儿。
看着这一家奇葩就这样欺负小凤,春花实在气不过,直接走进堂屋把小凤拉了出来。
“谁想吃好吃的,就自己去挣,成天光知道在家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嘿,我教训自家女人关你什么事?”郑旭辉梗着脖子冲着春花嚷着。
“我就看不惯你们这家人这样欺负媳妇!”春花毫不示弱,“郑旭辉,你要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就好好呵护自己的女人,好好努力赚钱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二嫂和三个孩子从来没有吃饱过,瘦得风都能刮倒,穿的鞋脚趾头都露在外面,你眼瞎了吗?”
“你……”郑旭辉气恼得不行,直接从门后捞起一根扁担。
小凤一看吓得变了脸色,急忙冲在前面护着春花,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男人,“你可不能伤人,快放下。”
春花把小凤拉向一边,直接大步走到郑旭辉面前,坚毅的眼中一点惧色都没有,“郑旭辉,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郑旭辉举起扁担的手停在半空,竟愣是没敢落下去。
郑大水一看,连忙来拦,小声对儿子说,“你是不是想去县衙吃棍子?”
郑旭辉手中的扁担立刻垂了下去,他实在懊恼又不甘心,随即咣的一声,抬起扁担砸在自己女人小凤的头上。
“叫你以后不务正业,跟在这个胖女人后面瞎混!”
春花有赵县令这个后台,他不敢下手打,不过他的女人小凤可没有什么后台,他就是打死,她娘家人也不会为她出头。
小凤挨了一扁担,头上的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脸往下滚。
“二嫂!”春花惊叫着上去扶小凤。
“娘……”三个孩子也吓坏了,抱着他娘惊恐地哭着。
“我……我没事。”小凤惨白着一张脸,用手捂着头,可还是止不住血从手缝里往外冒。
春花急忙跑出大门,在路边拔了一把刺儿菜,捡了块石头砸成糊,跑回来捂在小凤伤着的地方。
这种野菜止血效果很好,一会儿工夫血就止住了。
扶着小凤回屋坐下,春花沉着脸大步来到院中,捡起刚才那根扁担冲进堂屋。
郑家这几个人就是仗着二嫂娘家人不给她撑腰,她性子又软懦,所以这家人才不把她当人。二嫂对她这么好,她觉得自己就是二嫂的娘家人,非得为她出口气不可。
“你干啥?”郑旭辉看见春花拎着扁担进来了,一下子从凳子上窜起来,绕着堂屋的柱子躲着。
“我二嫂什么都没做错,你劈头盖脸就给人一扁担,我得让你尝尝打破头的滋味。”春花把郑旭辉追得满屋子跑。
其他几个人被春花这阵势吓坏了,想拦又不敢上来,唯恐那扁担抡到自己头上。
郑旭辉抱着脑袋跑回卧房里,关着门不出来。
春花冷哼着扔了扁担,她就瞧不上这样的男人,窝里横,只会打自己的女人。
寂静的夜里,小凤躺在炕上,顺着窗缝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忍不住泪湿了枕头。
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可还疼得厉害,她叹息着自己的命运,嫁给这个混蛋男人,进了这个毫无人情味的家,仿佛这一生都进了一个逃不出的牢笼。
她想过挣脱,可是最终也只是想想而已,还得日复一日地忍受着非打即骂。生在穷山村,嫁在穷山村,这里的女人一生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想起多年前那个曾说要保护她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她的眼泪再次滚滚而落。
自从嫁进郑家,她对那个人就再没有任何念头了,只是挨打挨骂后的夜深人静时,心里还是会想起他。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春花就起床将孩子背在身上,拿起镢头找了一片荒地挖了起来。草叶上尽是露珠,将她的粗布蓝裤都打湿了。
等太阳刚刚从东山露出脸时,她已经开垦出好大一片地,种上白菜种子,又种了不少红薯和土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她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春花,你真是勤快啊。”郑江大叔和李氏正扛着锄头去地里,看到春花起了个大早,已经开了一块地种上了菜,忍不住夸着她。
想起自家儿媳还在家里睡懒觉,李氏忍不住嘟囔了两句,“都是女人,连人家丑胖子春花都知道勤快劳动过日子,咱家怎么娶了这么懒的儿媳?”
郑江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自家女人,她这张嘴真是的,当着人家春花的面,竟然还称呼人家丑胖子春花,实在是过分。
李氏并不以为然,她以前不都一直这么称呼她吗?那胖春花只会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走掉,一句也不会争辩和反驳。
“叔,早啊。”春花笑着和郑江大叔打着招呼。
她当然知道李氏对她这带有讽刺性的称呼,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郑江大叔面和心善,还用马车载她们妯娌俩去赶集的份上,她并不想与这李氏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