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墨野轩皱起眉头,说:“如今你小命都在我手里攥着,若惹得我不满意......”
“是为了花舞姑娘吧?”苏清池一语中的。
“你怎么知道?”
“能让‘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墨大夫忧思至此,除了感情一事,还能有什么?”苏清池淡定道。
其实一年后飞狐口再见,墨野轩已经有了夫人,因为没有见过面,苏清池不确定那位夫人就是现在的花舞,不过八九不离十。
这么短的时间内,墨野轩移情别恋也不现实。
所以,这俩人是怎么解开心结的呢?
墨野轩见江离一语道破自己内心苦恼真相,顿时将其引为知己,讨教道:“那,敢问江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苏清池见他态度虔诚,不由发笑,说:“你问我高见,总得让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花舞姑娘又是为何对你避而不见吧?”
墨野轩神情沉肃下来,正想开口,忽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响了三声,探进来一个小脑袋,金铃叮当响,笑脸盈盈地对墨野轩说:“墨大夫,我来送熬好的药,江侍卫可醒了?”
“喏,你不会自己看。”墨野轩朝床上努了努嘴。
“怎么是你来送药?”苏清池打起精神,锦林院婢女众多,送药这种小事,应该轮不到世子身边的人才对。
不过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语气也温和许多。
“三位姐姐都在,用不到我。世子见我无聊,对我说,江侍卫会讲故事,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就让你讲故事给我听。”莺语说完,上下打量着裹成粽子般的苏清池,疑惑道:“江侍卫伤得这样重,还能讲故事吗?”
墨野轩说:“可以的,他嘴没受伤。”
锦林院内,凉风起,满院蔷薇飘零,徐行之站立案前,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正提笔在纸上绘一架盛放蔷薇。
茜红、胭粉、泥银、冻绿。
诸色调和,终成画作。
在他笔下,那满院蔷薇,似重新活了过来,白露在旁研色,见他停笔,会心一笑,说:“世子带花舞回来的时候,正是这个时节。那年入夏入的晚,满架子的蔷薇,美的让人移不开眼,这一晃,三年过去了。”
徐行之看着窗外,说:“花舞她终归要走的。你与她关系好,多劝劝她,咱们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难道......”白露不敢相信。
徐行之点点头。
初始的诧异过后,白露叹了口气,说:“他们两个,隔着那样的过往,释怀二字,谈何容易。”
花舞原本不叫花舞,她曾经的名字,叫做云致。
云卷霞舒,林下风致。
当年的云致,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父亲是太医院内有名的医令云若海,医术超群,正直无阿,颇得圣上信任。
官场起伏,死生不过一瞬。
康和五年,太医令云若海办差不利,整个云氏一族,除了六岁以下孩童和六十岁以上长者,男子皆判流放,女子充为官妓。
身为云氏嫡长女的云致,在烟花柳巷几经辗转,流落雍州。
被临渊世子一掷千金买下,脱离贱籍,成了锦林院一名侍婢。
“云大人,犯了什么错?”苏清池问莺语,这么重的刑罚,只用一个办差不利的罪名,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倒是把莺语问住了,这些事,都是她在厨娘们闲聊时听来的,至于云家犯了什么错,得罪了哪路神仙,她还真不清楚。
诶?怎么回事?
明明她是来听故事,怎么变成了她在讲呢?
墨野轩听到这里,问他:“你听说过,江川的青蒿案吗?”
苏清池点头:“有所耳闻。”
那也是康和五年的事,算算时间,自己当时才十岁,还在北齐学做布匹生意,许多事情,都是从大人口中听来的。
江川隶属青州,是个人口不足两万的小县城。
康和四年冬,江川突发疫病,染病者十日即绝,家家户户挂有白幡,城中一棺难求,路旁随处可见草席裹尸,堪比地狱。
为了防止疫病蔓延,当时的江川太守,毅然下令封城。
京城闻讯后,派了太医前往治理,说也怪事,偏偏治疗疫病要用的一味青蒿前年欠收,周边县镇没有存货,仅有的几家药铺又远水解不了近渴,疫情一再延误。直至过了年关,到了康和五年元月,下了场大雪,天寒地冻十几日,疫病才慢慢退去。
经此一疫,江川上下,人口去了四分之三,剩下的那些人,有的投亲靠友,有的另谋生路,短短几年,农田荒芜,街道凄冷,竟与空城无异。
如今提起,不免令人欷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