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苏清池摸着跳动的脉搏,犹豫着,松开了手。
她不是手不沾血的善男信女,她杀过人,还不止一次,很清楚刀锋划过对方身体时的钝感,会让人犯呕。
她讨厌徐行之,很讨厌。
可是,这种讨厌支撑不起死亡的重量。
若就此收手,她放过徐行之,那个黑衣人和所谓的七杀院,会放过自己吗?
苏清池握紧匕首。
娘亲说过,无论何时何地,生命安危要放在首位,若身陷险境,先自保,再图其他,如果他们之间一定有人要死,我死不如你死。
放弃脖颈处的大动脉,苏清池屁股朝后挪了挪,在他胸膛处摸准心脏的位置,然后,举起匕首......
只要刺下去,任务就能圆满完成,她就可以脱离黑衣人的掌控回到京城,去阻止三年前的自己,救回父母。
反正临渊王府两年后就会被灭门,她动不动手,徐行之都会死,再说他这么废物,活着只会祸害百姓浪费粮食,杀了他,也算为北漠百姓做好事。
苏清池这么想着,手里的匕首,却迟迟没有落下。
杀了他,黑衣人和七杀院就会放过自己吗?
临渊世子身死,雍州势必全城戒严,她该怎么突破重重关卡,回到京城?
更重要的是,如果杀了他,自己就会成为真正的江离,从此以后,苏清池是他,江离也是她,再也分不开,回不了头。
师父说,习武之人,不应恃强凌弱,不得助纣为虐,不可为一时之意枉顾他人性命,如此,才能无愧于心,才算用之有道。
徐行之睡得很安静,如果动作够快,他死得不会痛苦。
可是,杀了他,自己会无愧吗?
......
苏清池长叹一气,收回匕首。
算了。
黑衣人给的解药能撑到下个月,自己乔装出城,快马加鞭,应该能赶在下次毒发前抵达京城,一切,还来得及。
计划暂定,苏清池准备翻身下床,手往后一摁,摸到了一个物件,软软的,不像是腿上肌肉,也不像是被褥一类,下意识地捏了一下,那物件竟迅速变硬,甚是奇特。
什么东西?
苏清池好奇地转头朝身下一看,静止一瞬后,触电般从床上弹开,仓惶逃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床上“沉睡”的某人突然坐了起来,房梁上一个青衣女子翻身下来,正是去了沧曜院的白露。
“是奴婢暴露了吗?”她说。
徐行之轻咳一声掩去不自然,以问作答:“你觉得,他的武功如何?”
“依奴婢所见,应高于奴婢等人,但,及不上世子。”
“所以,他刚刚可以在你出手之前杀了我。”
“奴婢不明白。”
“七杀院做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应该有更重要的原因。”
“会是什么?”
徐行之笑而不语。
“不管怎么说,世子这次实在太冒险了。”白露心有余悸。
“是有些冒险,不过,结果还不错。”徐行之淡淡一笑。
有了上次的失败经验,苏清池这次出门,特意挑在清晨。
日头将出未出,雾气将散未散,她捏着鼻子缩在泔水桶里,藏在准备运送泔水出城的牛车上,她就不信了,那个黑衣人就算长着八只眼睛,还能看到她躲在这里?
时间还早,整个雍州城处在将醒未醒的阶段,苏清池躲在桶里,听着时不时从路旁民居里传出的淘米煮饭声,幼儿啼哭声,以及偶尔几声犬吠,因为安静,这些平时难以注意到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赶车的大叔打了个呵欠,扬了下牛鞭,老黄牛从鼻孔喷出两道热气,迈开了步子,辘辘的车轮声伴着恶臭,朝城门方向驶去。
不知走了多久,牛车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苏清池等了一会儿,见车身没有其他动作,才小心翼翼地,将头顶的木盖推开一条缝,视线尽头,是一条长街,青石漉漉,空无一人。
奇怪,赶车的大叔也不见了。
“我说过,我会一直盯着你。”沙哑如鬼魅的声音幽幽响起,来不及反应,苏清池迅速翻滚下车,在她身后,藏身的木桶被铁爪击得粉碎。
见鬼了,这都能找到?!
苏清池堪堪避过几道攻势,那铁钩行动诡异无比,揍她就像遛狗,这么耗下去,等她力气耗尽,只能等死。
想让她乖乖等死?做梦。
苏清池将防身用的匕首反握在手里,瞄准时机,在对方换势的间隙,迅速欺身上前,翻身换势的同时,匕首沿着对方脖颈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