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的警告余音未消,苏清池偷偷打量韩力,心想:这话看你怎么答。
韩力长相敦实,脸又黑,说话自带三分令人信服的老实人气质,听到王妃这么问,他扬起黑脸,眼神真诚,说:“世子嫌小的粗苯,只让小的赶车,一应出行安排,都是交给江侍卫负责的。”
干你啊!居然拿我填火坑?!
苏清池震惊地看向他。
“哦?那江侍卫来说一说,行儿今天出门,打算去做些什么吧?”萧越儿温温柔柔地看着苏清池,语气循循善诱,像是对待一个犯错的小孩子。
“回王妃的话,世子他......”苏清池艰难开口,“身体有疾。”
“哦?行儿生病了?”萧越儿轻轻挑眉,看上去也不紧张,问他,“是什么病?可有传过大夫?我记得,后苑里不是住着位墨大夫吗?没有请他过去瞧瞧?”
“回王妃,这病......不好启齿。”苏清池摆出为难的样子,“世子也不想让府里人知道,这才趁着天黑,差我们去外面找大夫。”
“倒是新鲜,什么病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能知道?”萧越儿不怒反笑。
“王妃若想知道,小的自然会如实禀告。可是......”苏清池瞟了眼旁边站立的凌霜和傲雪,“两位姑娘在场,恐有不便。”
“无妨,她们是看着行儿长大的,不用讲究那些虚礼。”萧越儿坚持。
“世子他......”苏清池看了眼门外,犹豫着开口:“左边屁股下方长了个指甲大小的肿包,摸上去疼痛难忍,连睡觉都成问题。世子担心被人耻笑,又听说十方街第三条巷子走到头左拐第二户有位大夫,医术极高明。就想着偷偷去瞧一瞧,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说完偷偷冲韩力递了个眼色。
韩力非常不想与他同流合污,编这种不入流的瞎话,只是,他若拒绝,王妃少不得要问他事情真相,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理由,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坡下驴,反正谎话是江离编排的,过后世子问起,也不关他事。
这么想着,他支支吾吾地配合道:“傍晚时分,世子上车时,小的见世子确实是扶着臀的,赶车时,还听到车内隐隐传出几声呻吟。不过具体原因,小的就不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萧越儿点点头,说:“行了,该问的我已经问完了,你们回去吧。”
“小的告退。”
“小的告退!”
二人行礼退出,转身的同时,苏清池只觉得一阵目眩耳鸣,几乎站立不住,强撑着走出前厅,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徐行之从旁边路过,下意识地扶了一把,又立马嫌弃地甩给跟在后面的韩力,蹙眉道:“回去找药房的老李给他抓两贴药,弱不禁风跟个娘儿们似的。”
韩力应下,半拖半扛地带苏清池离开。
徐行之走进厅内,萧越儿已经重新捡起了红绳,正准备继续翻花绳事业,见了他,头也没抬地问:“走了?”
“嗯。”徐行之应了一声,说:“母亲觉得这二人如何?”
萧越儿眼睛盯着傲雪手里的红绳,问他:“你想用他们?”
徐行之点头:“是。”
萧越儿将手指套入红绳内,右手三指向下,小指套住,左手食指轻挑,再前后一翻,红绳就从傲雪指间移到她手上,绽出一朵花。
“他们两个,一个看似憨厚老实,实则伤人不见血,若用得好,是柄利刃;若用不好,会伤了自己。另一个胆子大,聪明,有急智。”她话说一半突然停下,看向徐行之,好奇地问:“你说,他是个杀手?”
徐行之闻言不爽道:“我还能骗您不成?这次马车闹市失控,就是他搞出来的。”
萧越儿沉吟一番,等红绳回到傲雪手上,才端起旁边的白玉茶盏浅抿一口,说:“不对。他眼神太干净了。”
“那又如何?”徐行之不理解,眼神干净就不能做杀手吗?
萧越儿淡淡一笑,说:“你母亲我呢,这辈子见过的人很多,但眼神干净的人却很少。杀手一途,九死一生,踩在刀尖上生活,得处处留心,时时戒备,养不出这么干净的眼神,所以我觉得,你或许漏掉了什么。”
徐行之长眉微蹙,这话对他来说,与批评无异。
“母亲对他评价很高?”他说。
“他是个人才。”萧越儿看着自家儿子,微笑道:“但你用不了他。”
“为什么?”徐行之不明白。
萧越儿轻叹一声,说:“这世间,甘愿为人驱使者,或为利,或为财,或为义,可有些人,生来就是林间的风,山间的月,你摸得着,看得见,却买不到,带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