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德成被一帮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辈们簇拥着,在他姐姐家里吃着小鸡腿儿。石秋生可没有他这份福气,一路上根叔说了他好几次,根婶也跟着唠里唠叨。
刚到家没等他进屋看爷爷,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铁欣儿的小嗓门儿炸得他脊梁骨发麻:“六叔,就是他爷爷欺负我的,你把他们统统打一顿替我报仇。”
“欣儿先别急,六叔问问他们。”穿着唐衫的中年人拦住铁欣儿,往院子当中一站,指着石秋生问道:“小伙子我把欣儿拜托给你,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瞎转悠?”
没等石秋生回答,铁欣儿从她六叔胳肢窝底下钻出来喊道:“要不是遇到六叔,我都被大黄狗咬死了。别说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爷爷欺负我,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出去?”
石秋生眉头一皱,太会恶人先告状了吧?是你自己跑出去的,脚在你身上谁能拦得住?
心里头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毕竟他六叔确实拜托过,让她一个女孩子在山里头乱跑确实有点儿过意不去。
于是石秋生微微欠了欠身子说:“是她自己跑出去的,当时家里头出了点事,没顾得上出去追她。”
“家里头有事就能不顾别人的死活吗?你让那个老头儿出来,老头儿为老不尊,我六叔要教训教训他。”铁欣儿抓着她六叔的胳膊喊道。
小黑狗阿长冷不丁跳出来叫了一声,摇着尾巴跑到铁欣儿的脚边上嗅了嗅,吓得铁欣儿一个劲地拿脚踹它。
“我爷爷脑子不好认错了人,你还踢我们家狗呢,这笔账怎么算?”石秋生看不惯她这幅狗仗人势的小模样。
“踢你们家狗怎么啦?你没见是它先跑过来咬我的吗?难道我让它咬死都不能还手?姓石的小子废话少说,把你爷爷喊出来,让他尝尝我六叔的厉害。”铁欣儿牙尖嘴利,嗓子又亮有脆,说的石秋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柳月娥从屋里跑出来拉着铁欣儿说:“小妹妹你错怪爷爷了,他大病初愈脑子不好,把你当成秋生他奶奶了,你别见怪。”
铁欣儿小胳膊一甩:“走开你个疯女人,谁不知道你们合穿一条裤子?不把老头儿喊出来我就放火烧房子。”
根叔的浓眉微微一挑,根婶儿赶忙拉住他,铁头吓得躲到他娘身后。
铁欣儿的六叔一直冷眼打量着石秋生,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从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就见他清了清嗓子,把铁欣儿往后面拉了拉,迎着in石秋生说:“小伙子,大致情况我丁六算是听清楚了。我们家小姐脾气比较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多谅解。”
随即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是你们家老爷子对我们家小姐拉拉扯扯,虽说他脑子不好,也不至于把二十岁的小姑娘看成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吧?麻烦你把老爷子请出来,丁六有几句话想当面问他。”
“就是,明明就是耍流氓,还说什么脑子不好,骗人。”铁欣儿又跳出来嚷嚷开了。
“丁大叔……”石秋生向前一步。
唐衫丁六举手制止他说:“你和欣儿差不多年纪,喊我六叔就行。”
“六叔,谁让他喊六叔呀?就不让他喊六叔。”铁欣儿晃着丁六的膀子喊道。
“欣儿别胡闹。”丁六瞪了铁欣儿一眼。
石秋生心想,这两人真是古怪,丁六喊铁欣儿小姐,身份应该是铁欣儿家的仆人才是。可是铁欣儿在他面前如同幼女宠儿,看来这个丁六的来头不小。
于是他顺着丁六的意思说道:“丁六叔,我爷爷心血管严重堵塞导致心脏衰竭,加上中度脑萎缩记忆功能衰退。他老人家大病初愈,脑子更是时好时坏。午间将你们家小姐误认作奶奶,是我们家失礼在先,请您不要见怪。”
丁六浓眉微皱:“心脏衰竭?”
“是的,幸亏及时治疗,不然性命不保。赶巧又有人上门闹事,家里头一团糟,没能照顾好你们家小姐。”石秋生觉得丁六不像坏人,便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丁六冷哼一声:“太不像话,哪有随便刨人家祖坟的?”
“六叔,一码归一码,老头儿欺负我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铁欣儿喊道。
丁六把她拉到身后,盯着石秋生的脸看了一秒钟说:“小伙子,麻烦请老爷子出来一叙。”
“这……”石秋生为难。
柳月娥最快:“爷爷睡到现在还没醒。”
“哦……如此叨扰了,欣儿我们走。”丁六冲着石秋生微微颔首,拉着铁欣儿往外走。
石老头恰好醒来,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便在里屋问道:“秋生,让你去喊凤英,你倒是喊回来了没有啊?”
丁六停步。
石秋生赶忙往里走,他一边走一边说:“爷爷你醒啦?秋生采了野灵芝回来,月娥嫂正准备给您炖小鸡儿汤呢。”
“月娥?你喊月娥过来作啥?刚才凤英给我揉背,让凤英瞧见了不好。”石老头又犯迷糊了。
丁六听得微微一愣:这小子傻愣愣的,年纪轻轻搅和在两个女人当中可是不好。
根叔根婶跟着石秋生走了进去:“老石叔,我们带铁头瞧您来啦。”
“哎,好好好。铁头成家了吧?娶的谁家闺女?”石老根拉着铁头看了又看。
根婶拍着大腿说:“哎哟喂老石叔,铁头今年才十三岁呀,还在念书,娶不了媳妇儿。”
“哦,还在念书啊。念书好,将来跟他秋生哥一样,上大学做大博士。”石老根拉着铁头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拢嘴。
石秋生咳嗽了一声:“爷爷,我就是个实习医生,哪里是大博士啦?”
石老头眯起了昏花老眼,盯着石秋生瞧了三五秒钟,冷不丁问道:“你是谁啊?谁让你到我们家来的?”
完了,连孙子都不认识了。
丁六摇摇头叹了口气:“欣儿,回家吧,娘等得急了。”
“我不。”铁欣儿耍起了小性子。
石老头脑子不好,耳朵特别灵,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把铁头往边上一推,从床上爬起来就往院子里走。
已经惹了祸了,石秋生哪里还敢再让他爷爷和铁欣儿见面?
“爷爷,是过路的,打咱家门口过路的行人。”石秋生挽住他爷爷的胳膊。
“啥?咱们家都到村子里尾了,哪里会有行人路过?你个小兔崽子,念了几年大学了不得了是吧?连爷爷都敢骗。”石老根的脑子忽然又好了。
他把石秋生往边上一推,健步如飞跑了出去。
丁六侧耳倾听:来人精神饱满,步履沉稳,哪里有半点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不由得浓眉微挑,对石秋生有了更多的看法。待到他转过身和石老头面对面的时候,丁六的身躯微微一颤。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欺负欣儿的。”铁欣儿晃着丁六的胳膊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