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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酒慰风尘 正文 第十九章 六月寒

棺内并无寿衣、被褥等一般殓葬之物,只有两具死状怪异的尸体,时间之久,只剩下了森森白骨,辨不得身份。两具白骨的手臂紧紧缠在一起,即使肉身已完全腐烂,仍是没有放开。看样子,两人是一同死的,下葬者或许想将二人分开过,却奈何扯不开他们,干脆将他们挤在一个棺材里了。

梁九将头向前一探,道:“这棺中除了白骨什么都没有,是谁连入棺都这么寒碜?”

“这是……”白路认不得这具尸骨,心却一阵绞痛。

这时,梁九突然感到气息一窒,体内升起一股气来,越胀越大,浊气却难宣,刺得胸腔剧痛难忍。他登时将手按在喉前,疼痛亦不见缓解。

“你的手!”白路无意中一瞥,却见梁九按在胸前的手已经高高肿起,由红变紫,正向着手臂蔓延。

萧湘听闻忙赶过来查看,看了看梁九的手,又看了看棺木,道:“棺材上涂有毒。”

“应该是一种名‘六月寒’的剧毒。”乔杨判断道。

梁九忙道:“那如何才能医治?”

乔杨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这让梁九误以为是无药可救的意思,吓得几欲晕厥过去。

白路道:“这密道不连通山的另一侧,我们快些原路返回,再想对策。”

“师兄为何如此熟悉?”萧湘疑虑。

白路不回答,只是忙着安顿梁九。梁九自觉气力渐渐衰竭,也不知究竟是毒性发作还是心中怛然。

几人快马加鞭,原本来时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现在竟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

外面的空气当真清新,斗室中的污浊氛围根本无法比拟。重见一片葱郁之时,白路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马上进城,梁阁下的手不能耽搁。”白路道。

乔杨道:“此毒六月寒,潜伏期很长,足够我们进城找郎中了,阁下不必担忧。”

梁九不以为然,崩溃地尖叫道:“走,我们马上走!我……我感觉好难受!”

“好,依你。”白路见梁九原本关节分明的手指现粗得吓人,于心不忍,便将自己的长剑递了过去,道,“放放血吧。”

梁九慢慢转过身来,看到横在面前的剑,不由得微微一惊,可当下疼痛难忍,也只得按照白路的法子来。他持剑在手腕上一扫,暗黑色的鲜血从剑伤处汩汩地流了出来,顺着手臂一滴一滴坠入了泥土中,周围的野草野花,登时萎蔫起来。

梁九借着鲜血外流、毒性稍弱这一瞬息,运劲双掌,一鼓作气想将这剧毒逼出体外。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他的手掌虽消肿了些,但白路心中愕然,生怕他失血过多,赶忙道:“我去采些草药来。”

乔杨一旁阻拦道:“公子,梁阁下中的毒远不能靠一般草药医治,我采些田七回来,熬制药粉,暂时帮阁下散瘀止血,消肿定痛。”

“那我随乔公子去。”萧湘道。

片刻之后,突然梁九的气息向体外一涌,原本端坐如松的他竟如同纸片一样向前倒去,他猛地一伸手撑住了下坠的身体,定神一望,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阁下!”白路惊呼着赶了过来。

梁九拄着白路的剑勉强站起来,却直接将他推开,吼道:“我要离开这里!白路,这都怪你!都怪你要进密道!快!带我离开!”他的声音哑然,在剧毒和恐惧的作用下,神智已有些不清晰,他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逃!逃出这片吃人的森林!

“好,我们马上就走!”白路安慰道。

正当准备离开之际,忽听得背后传来粗劣嘶哑的声音——“哑”的一声,二人都悚然地回过头,只见一只乌鸦张开两翅,一挫身,直向着远处的天空飞去了。

一支离弦之箭紧随其后,破空而出。随着几声凌厉凄惨的尖叫后,那只乌鸦中箭坠落到了远处的树丛里。

乌鸦坠落的地方传来了掌声和欢呼声,回声穿过树林响彻山谷的空中。一声“小姐的箭术天下第一”,白路明白,大事不妙,碎骨帮追过来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你还在磨蹭什么!快带我离开!”梁九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刚刚的异状,依然如同一只发疯的禽兽般叫嚣着。

“阁下,我们先藏一藏,碎骨帮追来了。”白路凑过去试图平复一下他的情绪。

“藏?”梁九顿了一下,双眼扫过刚刚的密道,再次提高音量长笑道,“你们还想骗我去密道里?你们还想骗我?哈哈哈,我再也不会上你们的当了!”

乔杨采了几株草药回来,见这一幕,道:“白公子,你快离开他,他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

梁九身子一闪,一手持着剑环在了赶来的萧湘肩上,道:“带我走,不然我就杀了她!”

白路和乔杨被他突如其来的威胁吓了一跳,萧湘亦是不明所以然,但长期以来的经验告诉她要冷静。

“你不要动她,你不是要走吗?我跟你走。”白路难得冷静地说道。

“你来换她?那你来啊!你比她更有用。”梁九轻挑眉梢。

“师兄,冷静!”

梁九在后面推了萧湘一把,用眼神示意她向前走。萧湘看了看梁九,又看了看白路,心道一切都在向着不好的方向逆转。没有任何办法,她只得按着梁九的旨意行动。面前的白路也在向自己走来,萧湘这才觉得心安。

突然,她看见白路的瞳孔放大了,师兄张大了嘴,好像在高声冲着自己喊什么,可是她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正奇怪间,她突然看见有一柄长剑从背心穿过了自己的胸膛,耳膜登时“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糅杂在一起涌入了其中——白路的尖叫声、鲜血喷射的声音、梁九的笑声……此起彼伏,扰得她心烦。

连夜的奔波,她有些倦了,她现在只想睡一觉,可是,哪里能够休息呢?

还好,还好。

白路环过她的脖颈,她顺着白路,慢慢地滑进了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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