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
苏辞被绑在刑架上,膝盖骨被剜,根本无法支撑住她的身躯,全身的重量全然靠了铁索吊着。
于是本就伤痕累累的人,手腕上又添了两道骇然红痕。
可她全然无知无觉的模样,嘴里只是念叨,“我没有……阿骞……为何不信……为何……背叛……不信……”
为何呢?
索性所有人都早已经习惯了皇后疯言疯语。
是以也就无人在乎她到底是在念叨些什么。
如是过了许久——应当久得很,狭小的空间里黑漆漆的,也无人跟她说话,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是唯一的知觉。
仿佛那一掌才刚落下不久。
突地,视线里猛然多了一丝刺眼的幽光。
苏辞眼皮动了动,尚未睁开眼,兜头一盆冷水便泼了过来。
“阿骞……”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
但不知为何,听在萧无骞的耳中,却总觉得这两个字,再不像是从前。
不复曾经两人恩爱时的骄纵任性,亦非这一年来她疯癫无序却在见到他时的小心翼翼。
一定是有哪里不一样。
然而萧无骞却说不上来这样的情绪为何。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烦闷扰得心乱,一语不发便抽出旁边架子上悬着的长鞭,毫无准备地冲苏辞扬来。
力道十足,从脖颈到腰腹,苏辞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仰面,眼睛里早已经模糊一片,却还是一眼就锁住了面前高大的男人。
只是这一次,萧无骞没有如愿听到她抱怨一句疼,用着最为可怜的语气去祈求他的怜悯。
他等了良久,还是没等到苏辞的话语。
心里无端端燥乱得很。
“苏辞,你杀了朕的孩子!”似乎觉得这还不够严重,他复又道,“你杀了朕与细细的孩子!”
有了这个理由,萧无骞第二鞭打在苏辞的身上时,那种莫名的烦乱才算是消失了些许。
苏辞疼得哼了一声,嘴角溢血,却说:“阿骞……阿骞与阿辞的孩子,是唯一的孩子……”
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可言。
但萧无骞却深知她的意思。
当初萧景焕降生时,由于寒毒与痴傻药的作用,苏辞的身体虚弱不堪,彼时大夫亦说苏辞的身体不适合再孕。
是他亲口所说,此生只要有萧景焕就足矣。
那会是两人唯一的孩子,他萧无骞唯一的孩子。
可如今,他非但一口咬定萧景焕为他人骨肉,还让宋细细有了他的孩子,更因一个漏洞百出的局在此对她严加拷打。
苏辞心中悲凉万状。
但萧无骞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上前,掐住了她的下颚,逼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目光。
他问:“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你才会对细细下手吧?你嫉妒她?”
“苏辞,你自己不能够再有孩子,就不允许别人也有做母亲的权利,朕真是后悔娶了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他总是能够找出那么多的理由来。
为了萧明彦也好,嫉妒之心也罢,曾经被他捧在掌心里天真的小姑娘,如今不过是他认定的毒妇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他独独忘却了,她之所以不能再有为人母的可能,全是为了他。
若不是他,她如何会是如今又疯又傻的模样?
苏辞咬紧了牙关,疼痛使她浑身痉挛不止,眼底流露出的绝望颜色浓重。
有那么一瞬间,萧无骞几乎忘记了她如今是个疯子。
一个疯子,如何会有那样浓烈的情感?
他还要再开口,苏辞却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鞭子,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苏辞!”
苏辞身上的伤太过严重,萧无骞不过三鞭下去,她便已经不省人事,便连冷水也泼不醒。
萧无骞便转换了辣椒水,眼也不眨地泼在了她皮肉绽开的伤口上。
强烈的刺激使得苏辞激灵睁开眼。
但是这一次,不管萧无骞用了什么极刑,苏辞如何疼得死去活来,方才那般浓烈的绝望色彩也不复在她眼中出现。
有的,只是往常她疯癫时候的可怜状。
仿佛才刚的一切失望怨恨都是他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