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旗在上周回学校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过李平，让他到县里的时候无论如何要去学校找她一趟。

说实话，李平的心情现在很乱也很糟，但也没忘了妹妹的叮嘱。

学校里种的大面积萝卜拔完之后要放进地窖里储藏，旧地窖装了别的，还得重新挖，上周李红旗因为伤了腿表现不佳，这次就把女同学们不乐意干的活儿揽在自己身上了。

李平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家漂亮的小妹灰头土脸。

“等会儿路过供销社我去扯几尺布，让咱妈给你做身衣裳，”李平内心里有点愧疚自己忽视了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妹妹，妹妹在县里上高中，不能穿的破破烂烂让同学笑话。

低头看看自己，李红旗毫不在意。

“不急，等到天凉换季节再让咱妈给我做衣裳，”她挎着大哥的胳膊朝歇凉的树下走，问他有没有见过石晓云。

“见过了。”

已经恢复平静的李平坐在树下把口袋里的土烟拿出来抽，就像村庄里到处可见的老农一样，他沉默的抽着烟，习惯性蹙眉，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晓云姐都跟你说了啥？”李红旗暗暗激动。

上一世，她也是很偶然得知了大哥跟石晓云之间的事，李红旗相信大哥是喜欢晓云姐的。

一段真挚的感情不应该被辜负，上一世大哥就因为门户关系娶了别人，石晓云也破罐破罐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他们一个在苦日子里挣扎，咬着牙熬出一家人；一个得过且过，遗憾半生。

幸不幸福，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没办法形容他们的一生。

现在重来一世，李红旗很希望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做出改变，达成心意，换一种活法儿。

“没说什么，”李平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他心想。

有一肚子话要说的李红旗，鼓着气：“大哥不用瞒着我了，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李平是那么好糊弄的？深邃的眼睛飘过去一眼，能洞察人心一样犀利。

李红旗才不敢在大哥跟前耍花枪，但是她可以耍赖呀，跟个小姑娘似的抱着他胳膊摇。

饱含撒娇的语气却十分笃定的说：“大哥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在知道，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妹妹已经长大了，而且还越来越有主见，聪明……李平并不奇怪，只沉默的抽着烟不说话。

这几乎已经表明了他是什么心意。

李红旗暗自着急。

“晓云姐的爸爸，叔叔都是干；部，连晓云姐都是吃商品粮的，我们是农民，大哥是不是觉得喜欢晓云姐高攀了？”

直击心灵的拷问，李平没办法回答，因为这是事实没有多说的必要。

“大哥，”李红旗心里酸酸的，“咱们家现在光景不好，但不代表以后也不好，你拒绝晓云姐，或者干脆不给回应，那是不是在嫌弃晓云姐吃不得苦？怀疑她的真心不够？”

故意把话说的锋利。

李平果然回应。

只是皱着眉，很平静的说：“没有的事，我跟小云不是一路人，掺和不到一起去。不用劝我了，红旗你不懂。”

她怎么不懂了，不就是因为自卑，因为穷，怕对方吃苦嘛。

大哥是个好男人，但在感情方面太死板。

李红旗豁出去了，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他叱问。

“晓云姐喜欢你，你让她喜欢着你去嫁给别人，心里苦，跟日子苦比起来哪个更难受？”

不知道，李平只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非要拉着别人跟他一起在这苦日子里熬着，他做不出来。

所以看起来无动于衷。

李红旗几乎红了眼眶：“我现在能让家里挣钱，以后也能，大哥不用担心石晓云跟你在一起会吃苦，受委屈，咱们家以后不会在苦下去了，相信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几乎是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李平磐石般的内心忽然裂开一道缝，回到家后妹妹的话和石晓云的信总在脑子里打转，不管干什么他都有点没心思，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状况。

忧心重重的李红旗也是做什么都没状态，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有心事。

“哭了？”

陈子昂早在李平还没走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了，见李红旗眼圈还是红红的，他就忍不住出言调侃。

一个白眼儿甩过去，李红旗叹气，毫无斗志。

难得没趁机损他几句，陈子昂还有点不适应，问她：“怎么了？”

她不言语。

陈子昂挑挑眉：“你大哥批评你了？”

瞅着他瞅了好一会儿，李红旗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干嘛？”陈子昂带着防备靠过去。

“这么小心干什么？我又不会咬人，”李红旗嫌弃上了，没想跟他逗闷子，蹲在地上朝筐里仍萝卜，边郁闷的说，“是我哥的一个同学，俩人感情很好，但我大哥因为门第关系不敢进一步，现在他们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在不选择就要错过了。”

陈子昂还以为是什么事。

平时她不是挺能耐嘛，这就被难住了？刚才眼圈还红红的。

笑话她，陈子昂也发现自己没注意。蹲在地上跟她一块捡萝卜。

就听李红旗说。

“你家庭条件也挺好的，打个比方，你家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现在的问题不光是李平愿不愿意，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石晓云父母那边也是很大的难题，这都是不得不面对的。

“我家？”

陈子昂默了一会儿：“我有个堂姐，附和你说的情况，她坚持跟男方结婚，后来日子过的紧巴巴，受不了苦自己跑回来了，前几年重新嫁给别人。”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经不起考验，”李红旗喷他，又觉得自己没道理，闷闷的叹气。

“管不了就让他顺其自然，”陈子昂不太能了解女同志的想法，与其看着她苦恼不如帮她把活干了，李红旗这个人看起来沉稳，比同龄人成熟，表面看起来是个大气，能承担的样，但这只单指心理方面。

她，实则娇弱，怕苦怕累又怕冷怕热，奇怪的就是不讨人嫌。